她用尽全力,尽量口齿清晰地说出这些字,嘴唇颤抖,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陆明。
陆明没说什么,他也蹲下身,和老人保持齐平,说道:
“你年老色衰,气血衰迈,论劳动力什么都不是。而看你站在这举着牌子的样子,你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能力也就止于自己了。至于年币那东西,我不缺。
“所以,综合而言,你大概是没法给我做什么。”
老妇人的双眼迅速黯淡了下去。
“但你还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陆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老人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
“大人,您……”张钝面露难色,又不敢多说什么。
陆明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这一脸另有隐情的样子,可以一会儿跟我讲讲,我先听她说。”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刚来到这里,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张钝不再说什么。
他可不是不晓事的年轻人,虽然为人古道热肠,不愿阿谀,但不傻。别看陆明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按着泰坦巨兽打和在堡垒之门外手撕活人的样子,张钝可是亲眼看着的。
……
说是他问老妇答,但陆明也没问什么,自始至终都在听。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听着跪在地上的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期间他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扶起她。
事情其实很简单。老妇人家中本来有两个儿子,都二十来岁,他们接了市政厅一个机构的任务,说是定期去城外寻找一些物资回来,送到市政厅,可以换取丰厚的年币。
她本来不愿意孩子们出城去做危险的工作,但之前她丈夫在工地干活时坠下去却没死,摔成了瘫子。
市政厅的抚恤迟迟没到,她给贵人家做佣工的收入完全支撑不起一个家,两个本来只是在北区边打工边读书,打算考进机甲学院的孩子,看着床上的父亲和操劳的母亲,便主动要求参与那项任务。
听到这陆明才捋清楚,这个“老妇人”原来刚刚四十岁。
看着瘫在床上的丈夫,她同意了。
临行前,他们带着另外两个同去的同伴最后回来了一趟,她还记得,那天穹顶的阳光很好,四个半大小子站在家门外看着她笑,她的两个儿子站在最前面,身上穿着市政厅发的制式装备,兴奋地与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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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任何外出任务都有风险,而“给市政厅获取稀缺物资”这种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她孩子们又不是佣兵、机师等专业人士。
中年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老妇,在痛苦与自责中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照顾着同样与活死人无异的卧床丈夫。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集市卫兵的闲聊——
“记得那天那四个小子吗?接了堡a办活儿的那几个傻小子?”
“记得。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回来了?”
“被一个商队捡回来了一个,还没死。”
“唉,那些傻小子……”
她揪住那士兵的脖子,发了疯地逼问“还没死”那个的下落。
挨了几巴掌后,她在骂声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一路狂奔到北区一个肮脏的地下医生那里。
在那里,她看到了那天站在儿子们身后的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