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两位警官,你们看综艺么?”谷芝芝突然说着,唇角扯出一抹堪称惨淡的笑,“就是最近大热的那个《边恋爱边旅行》,之前他们还来过我们孤儿院做直播节目。”
“说起来,托了那部综艺的‘福’,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坐在这里接受盘查了,只不过,上次接受审讯,当时的两位警官姐姐,问的是关于体检报告的问题。”
“如果你们看了我曾经的笔录,大概知道,那时候我曾经说过,我之所以并非处子之身,是因为我有个男朋友,过早与他偷尝了禁果。”
“其实……当时我说了谎。”
常九被带进那家足疗城的伊始,还能故作镇定。
可当他看到昨夜才刚刚与他分开的谷芝芝,当下正衣衫不整的被捆绑在椅子上,神情狼狈到有些失神的模样时,他失去了全部的冷静。
她裸露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的瘀痕,甚至隐约可见血淋淋的齿痕,她的眼睛是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脸颊上也带着硕大的掌印,模样看起来狼狈极了,唇角被咬破的地方还在徐徐往外流着血。
即便只是一眼看过去,也能猜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那时的谷芝芝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那种痛不是皮肉的痛楚,而是像有一万只蚂蚁啃食着自己皮肉、自骨髓缝隙里流露出来的钻心蚀骨之痛。
那时她想,大概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她突然发现,院长妈妈说的不对。
院长妈妈说,没有倚仗的女孩子,打扮的太漂亮是件很危险的事儿。
可她明明打扮得不漂亮,却依旧没能平平安安的长成一个很好的大人。
这种被欺辱、被折磨的痛楚,在发现常九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爆发到了极致。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时的模样。
他是她的年少慕艾,他是她的少女心事,她那时的狼狈和不堪,即便是被天下人看到,也好过被她心之所爱亲眼目睹。
可她发现,原来竟然还有比此时身体上的痛苦更痛的感觉——那清朗的少年咆哮着扑向她的绝望模样,那群容色可怖的男人乱拳打在他身上时的模样,四娘子摇着手里的羽毛扇、笑吟吟得看热闹似的、瞧着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
心口好像被无数个利刃反复刺穿,痛的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她的挣扎仿佛都是徒劳无功的,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磨出了血来,可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完全动弹不得。
她泣不成声的哀嚎仿佛是为那些人的恶性伴奏的赞歌,他痛苦的闷哼声似乎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有意思的乐子。
他们的命如同草芥。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仿佛除掉他们二人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事情罢了。
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升腾到了极致,而那暴行最终在四娘子轻飘飘的一声“好了,怪吵人的”话音落下后,停止了施为。
他们如此的行径似乎在身体力行的说:看吧,你们这两条贱命是死是活,不过是我们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那些人就把常九如今的社会关系网查出了一个底儿掉。
原来,他们并非是没有察觉卫生间里有人,或许是事后看了监控的人向他们告发了当时房间里有第三者的事实。
总之,常九就像是被瓮中捉的那头鳖,那些人早就提前做好了圈套,只等着他自己一头撞上了。
当常九看到那扔在他面前的亲戚们的照片,以及那横在谷芝芝脖颈处,不甚老实得抚摸着她的、骨节分明的粗粝大手时。
他的脊梁便弯下来了。
她亲眼看着她爱的少年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他撑起身子踉跄着走到她的身边,颤巍巍的手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她的身子,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搂紧在了怀里。
他的肩膀依旧不算宽厚,那手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细致纤长,他轻拍着她的脊背时,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头温暖极了,似乎让她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常九嘴里轻声唤着,像是老院长还在时,哄孩子们睡觉的语气:“芝芝,不怕了,不怕了,我来接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明明他自己的身子都还在不停的颤抖,却还在一个劲儿的哄她、让她别怕。
谷芝芝突然觉得心头酸涩,委屈的嚎啕大哭。
她甚至觉得,那兴许是上天对她的自私所做出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