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洹羽做了许多乱七八糟梦,一个接着一个,凌乱不堪。
梦里面自己忽然就站在谯国龙康城的城墙上,城下黑压压的军队,身后是中箭的父君和哭喊的母后。
姐姐喊着她的名字,让她从城墙上下来,可刚喊了没几声,就被一个身着玄甲带着战盔的将士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
梦里洹羽觉得这龙康城的城墙真的太高了,她很害怕,双腿不住的颤抖,想要踩回地面,然而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一脚踩空,坠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她以为会触到硬邦邦的地面,摔成一滩血泥,或是被城下那些举着长戟的士兵捅成筛子。
但是当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只听到咕咚一声,地面变成了汪洋,海水哗的一声,便没过了她的头顶。她感到一阵窒息,想要挣扎,但越是挣扎越是无穷无尽的沉沦,如梦魇一般,被困缚住,无法呼吸。
就在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恍惚中看到一个人向她游过来,她开始拼命地向那人挥手求救,直到他游到她面前时,她才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她又惊又喜,就当她以为自己绝处逢生时,一把剑捅入她的胸膛,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将周身的海水都染了色。
胸口的剧痛牵着神经让她猛然从深眠中惊醒过来,深深呼了两口气,才判别出那都是噩梦。
洹羽揉了揉眼睛,发现宁时已经不在大帐之中,自己身上盖着昨晚给宁时的大氅,大帐的门帘缝隙里透着微光,天似乎已经亮了。
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黛色冬衣,趁着没人,她赶紧换好衣服下了床。
大帐中央炉边的小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马奶和馕饼,靠着炉子,保温得刚刚好。
洹羽坐到桌边认真地吃起饼来,吃完最后一口馕饼的时候,宁时回来了。
他穿着简单黑金色短打,轻盈干练,褪去了玄甲带来的凛冽感。掀开大帐帘子的时候,阳光正好洒在他额前的一缕微潮的刘海上,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应该是早起练功了,脖颈处沁出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颗颗剔透,给他凌厉清冷的气质笼罩上了一份柔和。
洹羽刚刚吃饱喝足,又看到这样一幅美好画面,真是太让人心满意足了。
“嗝~”一个饱嗝在她无意识之下,溜了出来。
人在极度放松时会不自觉做出糗事,洹羽觉得有些丢人,赶紧捂住了嘴,小脸涨得红彤彤的。
宁时早晨刚刚锻炼完,似乎心情也不错,被她一系列有些滑稽的举动逗得笑了出来。
“你喝口水,吃东西慢点,没人跟你抢。”他带着笑意说。
洹羽不敢回应,怕一不留神再打个嗝,只能捂着嘴无声地点点头,然后赶紧喝了一大口马奶,将胃里的气理顺。
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饼和奶都吃完,再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嘴,确认不会再有窘迫的事情发生后,才问道:
“三殿下,一会儿就去见宁王陛下吗?”
“嗯。其实父君要说的事情,昨天大体我都和你说清楚了。他主要想亲自见一见你,毕竟这个计划对我们两族都非常重要,你是尤其重要的一环。”
“那我能见到我的父君母君和姐姐吗?”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洹羽忍不住试探着问了问。
“不能。”宁时回答得很直接。
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不能见,但至少能确认下他们还活着吧。
“一会儿有我在,别怕。”宁时补充了一句。
洹羽心想,如今还能害怕什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退一步讲,毕竟自己是重要的棋子,宁王也不会太为难她。
“我不害怕,只是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而已,希望三殿下能够信守诺言。”
洹羽心知寻找家人下落这件事确实没办法操之过急,也许此时的宁时也不知道她父母和姐姐被安置何处,但总要想办法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
“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们性命无忧,但至于他们身在何处,我也不太清楚。”
宁时果然不知道,其实就算他知道,保险起见不告诉她也是正常。
毕竟宁王掌权,宁时如今只是老幺三殿下,辈分小又无军功,上面还有两个不是善茬的哥哥把持着,想必做什么事情都是束手束脚,以求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