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摇头。
“时间已经回溯过了。”大师姐忽然说。
“师尊与我说了。”五师兄认真道:“但这种回溯,违背了我所推算出的定理。”
大师姐道:“师尊拥有这样的权柄,你知道的。”
五师兄严肃道:“所以我始终觉得,权柄是基础理论上最大的障碍,许多看似完美的理论,都能在权柄上寻到反例。”
大师姐淡淡道:“或许你应该给权柄构建单独的体系。”
“也许吧。”五师兄的话语有气无力。
片刻后,五师兄叹息道:“无论如何,天碑是该动笔了。”
“这么早?”大师姐有些疑惑。
五师兄苦笑道:“整整五篇天碑,仅是想想,便觉得识海生隙啊……师父有更重要的事,师姐与二师兄要盯紧天空与大地,其余几位,怎么看也没有为我分忧的才能。也不知道老七能不能指望上。”
“指望不上。”大师姐直截了当道:“师尊收了几百年的徒,人数加起来未必有他三年认识的妻子多。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有建树的地方了。”
五师兄倒吸了一口凉气,扶额叹息:“观中可真是世风日下,人……人才辈出啊。”
大师姐笑着摇头,道:“只好辛苦你了。”
“普天之下,谁不辛苦呢。”五师兄散去了脸上的愁容,他双手拢袖,道:“仙廷被毁,仇者未诛,我们幸得师尊所救,苟且偷生至今,已是不易。再怎么辛苦也不过最后十年了,但这个天下,恐怕还需要背负数百年的艰辛,等到他们真正察觉,想来已是圣者死,明月陨,万劫不复的绝望了……”
大师姐没有说话,她推开莲花书苑的门,走到了高台上,目光越过烟缭雾绕的山水,落到了大河镇上。
“其实我一直在想,天碑到底有没有意义。”大师姐道。
“在世界毁灭之前,知识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五师兄坚定道。
大师姐道:“我所说的,只是境界上的。”
五师兄眉头微皱。
大师姐道:“传说三境虽与天等高,但它对于力量的提升却算不上大,更多的是对道境、心境的改变,但这种看似直窥天地的玄妙,实际上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虚无缥缈,却也是最难抵达的。”五师兄叹了口气,道:“或许这便是人间极限的力量了吧。若从整个天地的角度看,我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人间力量的极限?”大师姐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人类的飞升者真的就止步于此了么?”
五师兄轻轻闭眼,道:“我记不清了……我们都是修罗,轮回几度,险些为人。关于过去的‘真我’,我实在勾勒不出太多的记忆。有时候,我看人间口口相传的一些神话故事,我知道故事里的人是我,但我又不觉得那是我。”
大师姐淡淡道:“你是不可观五师兄,若参悟百年还未将这些想透,这五块天碑由你来写,实在无法令人放心。”
五师兄笑了笑,道:“师姐放心,我的哲思无关世界的至理,写天碑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
大师姐不置可否。
五师兄忽然问:“七师弟什么时候回来?”
大师姐道:“白藏年过去之前。”
五师兄眯起了眼:“白藏发现我们了?”
“神主多多少少是洞察到我们的存在的,只是过去,无论是天君,神官,还是国主的投影,他们都无法真正伤害我们,所以也未深究,选择视而不见。”大师姐道:“哪怕罪君发现了断界城的存在,第二年蹄山年,蹄山国主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五师兄笑道:“那头老牛身如巨山洞府,角若开天之剑,锐矛利盾皆在一身,当年又是太初神战里的魔神之一,自是倨傲不惧的。”
大师姐颔首,道:“蹄山固然自负。但白藏不一样,她的自负源于自卑,她与罪君一样,本身就是窃取天命的贼,她俯瞰尘世的时候,可以拥有无与伦比的骄傲,但她一旦发现,世间还有能威胁她的东西存在时,她的自卑与愤怒便会生出。这是哪怕她成为神主也无法遮掩的情绪,无头神的出现更将她这种情绪激发了出来。”
“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安稳地度过白藏年。”大师姐道。
五师兄想了想,皱起了眉,问:“如今白藏已顺利取得神之心,以她的野心,势必会阻碍我们接下来的事。”
大师姐问:“你的意思是,任由白藏取得神之心,是我们太过畏首畏尾了?”
五师兄道:“我只是疑惑。”
大师姐道:“神之心一事,师尊自有深意。”
五师兄点点头,他并不认为这是搪塞。
“想来师弟应是要启程万妖城了吧?”五师兄问。
“嗯。”大师姐道:“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