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潜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一个没忍住还是跑到卫生间去呕了一下。
秦妙这个人,好恶心。
他以后死也不会再找她帮忙。
迟潜总是怕闻到烟味,但是陈槐安这个人烟瘾很大,也许艺术家们的烦恼总是很多吧,他从前接触到的那几个艺术家也是烟不离手,有时候陈槐安还会跑到阳台偷偷去抽,然后随手扯下几片桑叶牡丹的花瓣或者叶子放手心里捻,去盖着烟味。
手上红一块青一块,他跟他撒谎说是颜料。
陈槐安很聪明,但他从小就有这么个笨方法,不管是洋紫荆叶,还是桑叶牡丹,迟潜不知道他怎么会认为自己闻不出来它们的味道。
但他没有去拆穿这个谎言。
其实陈槐安压根不必为他费这个心,这本来就是他的家,他想如何就如何,就算满地烟灰,迟潜又能多说一个字吗?
这份体谅,就如同这个房子一样,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陈槐安在的时候他喘不过,不在的时候更喘不过。
他日日都会去阳台帮他清理盆栽里的烟灰,桑叶牡丹是好花,一个月了,旧的落下来,新的又开上去,每天都红艳艳的,看着有生机的很,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不幸的落到陈槐安手里去了,他忙着自己活,自然是不会管它。
然而今天,阳台的桑叶牡丹花盆里并没有新鲜的烟灰。
和迟潜预想的一样。
陈槐安昨天一夜都没有回来。
迟潜并不担心他的安危,陈槐安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往往这种人却是最能活的,所以他既不会露宿街头,也不会跳河自尽。
他知道自己昨晚说的话伤人。
但是有时候话说出口了就是说出口了,他不会去苛责自己,如果有幸伤到陈槐安,那他就替他伤心难过一回,反正这种东西他从来只多不少。
如果不幸戳中了他的心思,那么就请他也为自己难过一下吧。
他年少时候就喜欢的人呐,自己亲手用时光堆砌起来的信任,要推到的话,多少会有些不舍吧。
只不过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了。
藕断丝连,他做不到。冰释前嫌,他也学不会。
就是这么一个不懂得变通,不知道进退,不明白服软的精神病。
秦妙七点的时候就在陈槐安家楼下等着了,她并不知道那是陈槐安的房子,所以一看到迟潜从电梯里出来的身影,就忍不住腹诽:“住这么好的房子,还得刷卡才能进来,你舍得搬走?”
“……”
“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找的可没这条件。”
迟潜抬眼看过去。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金色的耳环,踩着细高跟,一头齐耳短发,整齐利落,雷厉风行。
只是眼下乌黑,面色不好,看起来昨晚确实没有怎么休息好。
秦妙现在的样子跟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了,他记得一四年下半年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打扮,头发青青紫紫的,一颗头上至少打了七颗钉,像个吃人的厉鬼,现在看着倒是顺眼多了。
但是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实感,现在人在面前,迟潜竟然也能后觉出一些别来无恙的情绪出来。
这是很幽默又很诙谐的。
他和秦妙是最不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别来无恙”这种话的,他们的交情还不到这种地步,她没有这个耐心听这些废话,能来一趟已经是不错了。
这句话其实最应该说与陈槐安来听,本来他三年前来南城的时候,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他想,会不会有一天,他走在南城的梧桐大道上,走着走着碰巧就遇到了陈槐安。
他也许是骑车,也许是走路。
不管怎样,迟潜都不会露怯,他一定会特别体面的说上一句“别来无恙”,最好再装出一副“过的很好”的样子,配上一个足够亮眼的笑容,他要让陈槐安知道,他的不告而别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过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