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伸咳嗽了一声,轻捋长髯,缓声道:「自第六列往下,依次是:竹书、太极篆、垂芒篆、金钗文、梅花篆、宝鼎
篆。」
众夫子一面听,一面点头,张涉更是捬掌笑道:「还好还好,不曾出乖露丑。」
他说的两种字体都对了。
「宝鼎篆,原来是宝鼎篆哪!」刘峤突然挤了过来,一膀子便将张涉推去了一旁,口中大声地道:
「这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今儿算是涨了回见识。」
他越说越是激动,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张涉吓得忙上前扶他,不想却是中了他计。
只见白发老头反手一把便薅住了他衣领,旋即一张老脸便逼至了近前,那唾沫星子更是直喷了他满脸:
「小张你说说看,老夫这卷子甲优第一当不当得?当不当得?」
张涉好容易才挣出半截衣袖来挡脸,却委实架不住老头子那一膀子蛮力,只得迭声道:
「当得,当得,自是当得。」
刘峤登时开怀大笑,松开手向他肩膀重重一拍:「张副讲,诚君子也。」
张涉连忙退出老远去,一面整理衣领,一面摇头叹道:「***之下,安能不从啊。」
自然,他心下还是认同刘峤的判断的,否则也不会答得这般快。
如此一来,五位夫子中已有三位给出了「甲优第一」的评断,左伸便看向了未曾表态的杜慧娘,温声道:
「杜副讲怎么说?」
杜慧娘垂下眼眸,道:「好的确是好,字好、意思也好,只是我总觉得有些……有些……」
「还是本堂来说罢。」左伸接下了她的话头,不紧不慢地续道:
「哗众取宠。杜副讲是不是想要这般说?」
杜慧娘一愣,正要说话,左伸却已在微微颔:「不瞒杜副讲,本堂亦有此意。」
众夫子一时愕然。
杜慧娘不喜此文并不难解,她出身寒微,当年在那些所谓士族子弟的手底下可没少吃苦头,心有所恶,自是对这份明显出自显贵人家的试卷有微词。
可左伸却不该如此。
他本就是大族子弟,此文又正投其所好,按理说,他应该比刘峤更推祟此文才是。
「你小子懂个屁!」
静了数息后,刘峤一下子蹦起三尺高,上去就薅左伸的衣领,却被左伸熟练地一撇头,竟是躲开了,随后便见他又灵敏地一个退身,却是离席而起,倒腾着两条腿飞快跑到了书案另一头,与刘峤隔桌相望,口中犹在振振有词:
「本堂身为主考官,自当秉公而断。」
刘峤一听这意思是自个竟是不公不正,当即不由大怒,大喝一声「你给老夫站住」,抬脚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