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梅的花轿离家时,许樱正在屋子里绣嫁妆,百子千孙衣、龙凤呈祥被、鸳鸯戏水床帐,若非定亲的时日尚短,而两家的儿女年龄已然够大,杨氏怕是要连成亲时的嫁衣都要许樱自己绣,对这桩婚事,杨
氏比许樱要重视许多。
“你大姐姐的嫁妆是三十六抬,颇有几样不凡之物,可连家毕间是大富之家,你的嫁妆若简薄了,怕要让人笑话。”杨氏翻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颇有些为难。“许家是官家,我又是失父的,嫁妆多了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人家还以为我父是个贪官呢。”许樱笑道,其实人人都知道许二奶奶有钱,人人也知道许二奶奶只有许樱这一个亲生的女儿,却还有一个妾生的
儿子,光是许家,就不知有多少人在盘算着杨氏会不会倾囊而出嫁女儿,给儿子留一个空壳子。
“娘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爹也……”杨氏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现在已然当许元辉是儿子,可是内外终究有别,“你爹自你刚生下来就说,他女儿定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娘您又在杞人忧天了,我如今嫁到连家,夫君又是个秀才,说不定我嫁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举人,还有什么不风光的。”许樱放下针线笑道,“再说了,二姐姐、三姐姐还没嫁呢,哪里轮得上娘替我忧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的不说,那个连成珏我就觉得有几分的不靠谱。”
“哦?”许樱倒觉得这事稀奇了,连成珏素来会装相,只要是认识他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母亲与连成珏不过匆匆几面之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倒比几十岁的人还老练圆滑,那一双眼睛也太活泛了。”杨氏道,“庶子如此,不是好事。”
当初有娘在,也许她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走进连成珏织成的陷井吧,许樱叹了口气,当初她怎么就被骗得那么轻易呢?想想这桩婚事,是不是连家也有人对连成珏起了戒心呢?
“樱丫头,你真打算把瑞春打发出门子?”
“娘还有别的心思?”“你身边没用合用的媳妇子,瑞春那丫头虽说心计略深沉些,在连家未必不是你的帮手,有些事丫鬟们还是没有媳妇子用得趁手。”许樱身边岂止是缺合用的媳妇子,梁嬷嬷带了许元辉多年,早就跟许樱疏
远了,四个陪嫁丫鬟,麦穗姿色平平心眼也少,另外三个都是新添的,对许樱能有多忠心?说起来还是因为原来订宁的是杨家,杨老太太和陆氏身边都没多少人伺候,许樱一个新媳妇前护后拥的不好看,所以没能从小就买陪嫁丫鬟预备调教着,再加上杨家人少事少又是舅家,杨氏也没有多防备
,可如今许樱定给了连家,连家的情形要比杨氏复杂何止十倍。“娘,我还是那句话,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女儿靠自己就是了。”说到底许樱并不是十分的信瑞春,她这人太聪明了,真要到紧要关头,瑞春头一宗事绝对是自保,而非护主,有这样一个人有的时候反而
会添乱。
“连家家大业大,哪能只靠自己。”杨氏道,“你啊,还是小。”她边说边摇头,“我当初若能多想想,多带几个自己贴身的人,也不至于后来捉襟见肘了。”
“娘,您说得这些都是后话,也许碧桃、翠菊、绿萝、丝兰都是可调教的呢?”
“提起这四个人我又要说你,头三个也就罢了,丝兰那丫头如何能拿得出手?你偏要留下她。”
“我瞧着她老实。”许樱道。
“你啊。”杨氏摇了摇头,她也知道,有的时候老实人要比那些会办事的机灵人合用得多。
母女俩个说着话,麦穗进来通报,“二奶奶,四姑娘,六奶奶来了。”
杨氏站了起来,领着许樱迎了出去,只见梅氏春风满面,脸上带着喜欢,显是有什么好事,寒暄过后,杨氏与梅氏相携进了屋,“我这里你有日子没来了吧?乱得很。”
“二嫂的屋子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若这也是乱,我竟不知什么是整齐了。”梅氏笑道。
丫鬟端来了茶,许樱亲自送到梅氏跟前,梅氏握了她的手,“在绣嫁妆呢?”
“只是拿小件的练手,说来也是我太纵宠她了,舍不得她劳累,如今倒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动手。”
“活计虽多,总要慢慢做。”梅氏笑道,“我从八岁起就被拘着练着绣嫁妆,想一想怪没意思的。”
“看着那些个活计,我倒恨不得从她八岁起就拘着她。”杨氏笑道,寡妇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女,难免纵宠些,她嘴上这么说,瞧着许樱的眼神却满满的都是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