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我们家穆仵作说得话总是对的!陆少卿,听人劝,吃饱饭,你可不能把自个儿的五官七窍全毁了啊,若是没了人样儿,啧啧,某些个看中姿容的女子,估计再难瞧得上你了。”
陆询满眼吃惊,昨日之前,他们还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呢,今日虽然成了情敌,但宋纾余亲口所说,他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怎恁地,前脚才信誓旦旦,后脚就行落井下石之事?脸呢?堂堂的国公府嫡子,京城贵女眼中光风霁月的宋二公子,竟然这般刻薄毒舌不要脸?
而穆青澄瞧着正气凛然,一副与她同仇敌忾的宋纾余,总感觉他的话,既有宣誓主权的意思,又似在内涵她,什么叫“某些个看中姿容的女子”?她是喜欢好看的男子没错,但是,谁叫他生得好看呢?这与陆少卿何干?
想了想,她还是出声阻止了宋纾余,“大人,别胡闹,卑职干正事儿呢!”
“哦,好,本官最听穆仵作的话了。”宋纾余立刻点头,乖巧的不得了。
陆询手脚发凉,眼里渐渐蒙了层雾气。
曾经的穆青澄,的确不懂男女之情,她称呼他为兄长,待他温和体贴,看着他的眼睛里,也总是含着笑意,但是没有半分杂念。
他一出生,就被立为淮安侯府世子,按照世家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幼承庭训,规行矩步,明事守礼,从不敢行差踏错,哪怕流入市井,沦为乞丐,哪怕被养父捡回家,养在膝下八年,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教养,仍是令他一言一行,端肃克己。
而他既无错处,穆青澄便从未约束他“别胡闹”,可他分明从穆青澄的眼神、口吻当中,感受到了她与宋纾余之间,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昵。
这一刻,他对宋纾余的羡慕、嫉妒,犹如春日里的野草,疯狂滋长。
“陆少卿可知,探花郎的死讯传回江南,家父喝了多少酒,病了多少日吗?为查探花郎死因,我违背父训,千里奔赴京城,却连探花郎的尸身都没有见到!我以家属身份找京兆府讨要说法,京兆尹避而不见,我在衙门口等了三天三夜,才等来探花郎突发心悸猝死,尸身已由同窗代为收殓的消息!”
“同窗是何人?探花郎葬于何地?探花郎的死,真的是意外吗?为了找出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我蛰伏京城,以殓尸为掩护,寻遍了京城周边的每座山头,出入过成百上千的宅门府邸,却寻不到半点线索!”
“陆少卿,我前阵子查了京兆府案卷移交文书,确定探花郎的案卷,已被移交给了大理寺存档。所以,当着我家大人的面,斗胆请陆少卿帮我调阅案卷!”
穆青澄平静的诉说着过往,语气恬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陆少卿,探花郎的名字是——穆询!”
甚至,当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陆询,说出“穆询”两个字时,眼神依然无波无澜,好似面对的人,真的是初次相逢的陌生人。
陆询猛地背转身体,拼命地深呼吸,拼命地隐忍着激荡在胸腔里的悔恨、悲伤和心痛,他跟踪了她好多次,知道她在做什么,可是,亲耳听到她说起养父,说起她这三年的孤勇,他悲不自胜,痛之入骨。
看着他隐隐轻颤的身躯,穆青澄眼眸发热,如鲠在喉,“陆少卿,此事,您愿意帮我吗?”
陆询没有回头,他沉默了许久,才哑着音道:“穆仵作,穆询的案子,既已定性,你现在复查无多大的意义。依我看,你安心在京兆府当差,顺其自然的过日子,你纠结的事情,终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
“顺其自然?呵,陆少卿倒是说得轻巧。”穆青澄嗤笑了一声,“我的性子,穆询最是清楚,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可我一旦决定了放弃,便是连人带事,全弃了。陆少卿,若您不愿意帮我调案卷,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