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巴黎相距只有二十五公里的埃松省,是艺术体操发展史上的重地。每年一度的“埃松杯”艺术体操邀请赛素有“小世界锦标赛”之称。这一次的世界中学生艺术体操锦标赛也在埃松举行。
从江省艺术体操基地到埃松,没有直达航班。中国代表团的行程是先坐车去上海,而后从上海飞往巴黎,接着再从巴黎机场坐车去埃松。
周小曼害怕坐大巴晕车,早饭吃的很少。薛教练心疼这个自律性极强的弟子,一上车就让她靠着车椅休息。林医生在整个行车过程中一直握着周小曼的手,给了她莫大的支持和安慰。
比起经过了长达半年时间选拔,集中训练了两个多月的代表团里的其他运动员,临时加入的周小曼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短短十天的集训时间里,她试图跟个人团体赛的两位队友打成一片,然而一直到出发,她们仍然只是点头之交。整个代表团里,她以及她的团队,感觉单独成一个小团体。
林医生知道她心中的沮丧,并没有给她什么指导意见。如果周小曼参加的是集体项目,当然,除非这些人疯了,否则不会做出这样没有脑子的事情;她一定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但是个人项目的好处在于,她可以单兵作战。
周小曼一路都迷迷糊糊的。车子大约用了两个半小时到达了机场,大家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垫垫胃,便排队过安检,乘坐中午十二点的航班去巴黎。中途飞机似乎停了一次,不过周小曼没有留心,她从上飞机起就闭着眼睛养神,脑子里头不断重复着那四套操的动作。
脑海里的人似乎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可是站在地毯上,却又像是有哪里不一样。她的身边又有一个自己,站在边上,用一种痴迷的眼神看着再地毯上翩翩起舞的少女。周小曼从来不知道,长得仿佛跟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女,竟然可以如此绚烂夺目。她死死盯着少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冗长到令乘机的人都浑身酸痛起来。世界中学生艺术体操锦标赛是业余性质,自费比赛。虽然教育部门额外给体操协会拨了笔钱,但显然,大家只能乘坐经济舱。薛教练问空姐要了杯咖啡,掐了掐眉心,活动了一下坐的发僵的身子。
林医生轻轻将周小曼的身体摆正,虽然用了行车颈托,但这个时候她要是落枕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薛教练略有些担心,从一早出发到现在,这丫头已经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真怕她会睡懵了啊。
林医生笑了笑,安慰老友:“没事儿。我看她前头是在闭着眼睛想事情,大概四五个小时前才睡的。这样正好,等到了巴黎,差不多是早上七八点钟,连倒时差都免了。”
薛教练点了点头,轻轻跟林医生嘀咕:“我都不知道把孩子拎过来参加这个比赛应不应该。小曼参加比赛时间迟,要是她才十一二岁,玩玩这种业余组比赛也无所谓。可是小曼已经十四岁了,再不多参加点儿正式比赛,孩子的时间就被耽搁掉了。”
林医生啼笑皆非:“你呀,就是太贪心了。我倒是觉得,按照她的情况,参加这种规格的世界级比赛反而好,可以给这孩子信心。她心里头到现在还对自己懵懵懂懂的。孙岩以为她是去参加国家集训队的,她竟然吓得不轻。”
薛教练倒是不知道这一茬,闻言哭笑不得。周小曼是没数,觉得国家集训队是遥不可及的梦。可是现在,整个国家,专业艺术体操运动员,集体跟个人项目加在一起,也就几百个人。周小曼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条件有多出色。她的身体数据,简直就是为艺术体操而生的。
想到这里,薛教练暗自庆幸,亏得她没有被周文忠哪一家子的冷脸给吓跑。否则,这个好苗子,她就彻底失去了。
到达巴黎戴高乐机场时,差不多刚好是法国时间八点钟。周小曼一直到空姐提醒大家航班到达,才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薛教练看着她的样子就想笑,这孩子,伸懒腰的样子,跟只小猫一样。
大家带上自己的行李,跟着领队下了飞机。锦标赛组委会方面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待在机场门口,手中举着牌子,上面的中国二字相当有艺术范儿,显然书写者有书法功底。
这两个字,让原本阴测测的天空都显出了亮色。经历了十几个小时航班而精神萎顿的众人,陡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自豪与骄傲。他们现在代表的,是他们的祖国。
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是大赛组委会方面招募的志愿者,一位高鼻深目的俊秀小哥。周小曼这种对男人长相极度免疫的人,见了小哥都要忍不住心神摇曳一下。实在长得太好了,就跟传说中的天使一样,湖水蓝的眼睛,能看得人心都沉醉进去。皮肤白皙如薄雪,阳光下微微融化,半透明的那种,自带柔光过滤。
体操队的一群小姑娘们纷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文静的东方少女们不好意思盯着帅哥看。
领队赶紧上前跟小哥握手,随团的翻译给整个团队做了自我介绍。
令他们欣喜的是,法国小哥奥古斯汀会说中文,虽然带着点儿腔调,但是基本的对话沟通无压力。他自我介绍说他有一半中国血统,妈妈是中国人,所以从小在家中要说中文。
领队招呼大家一起合张影,好发回国内做宣传材料。一行九个小姑娘,周小曼站在了运动员的最边上。她笑了笑,对这种站位顺序没啥兴趣。令她暗戳戳得意的是,小哥奥古斯汀站在她边上,足以让那八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一路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便在奥古斯汀的带领下,租了大巴车,往比赛场地附近的酒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