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娘好容易有机会说话,忙追问道:“三婶娘前年也生过大病么?我记得那时候三叔父也是生了一场大病来着,也是恨太医和恨吃药,恨得不得了。”
谁都晓得许樱哥前年秋天为什么会生那场病,曲嬷嬷偏要在康王妃面前提起这事儿来,那不是给人添堵么?冯宝儿心中暗自好笑,看来看不惯许樱哥的人不止自己一个,许樱哥怎地就得罪了这曲嬷嬷?难道不晓得小人难缠?
康王妃不悦地瞥了曲嬷嬷一眼,道:“去支一百两银子给几个孩子做结社的贺礼,再让人把春秋阁收拾出来给她们玩乐。”
“是。”曲嬷嬷忙低头俯身退下,不多时果真取了十只银元宝出来,笑问道:“几位娘子可否商量好了谁做账房?”
几个女孩子推让了一歇,敏娘上前道:“给我罢。”几个人笑闹了一歇,秋月来回话道:“三奶奶是病了,才一回来就躺下了,说是不要人扰,也不要请太医。”
康王妃的眉头皱了又松开,和颜悦色地吩咐几个女孩子:“都去瞧瞧春秋阁里要添些什么,再来寻曲嬷嬷说。你们三婶娘那里暂时就不要去扰她了,要探病也明日再去。”
“谢王妃。”“谢祖母。”几个女孩子齐齐给康王妃行了礼,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冯宝儿也笑道:“母妃,我还跟着几个孩子去胡闹。”
康王妃摆摆手:“都去,都去。”见她几个走得远了,转头吩咐秋实:“你去问问,今日谁跟了三奶奶出的门,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曲嬷嬷便又出主意:“青玉那丫头肯定最是清楚,叫她过来一问便什么都知道了。”
康王妃抬眼看着她平静地道:“所以若是有人要问我的事,顶好就是让你去说。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便是不忠,不说就要挨罚。不忠,主仆做不得了,挨罚,婆媳做不得了。曲嬷嬷便惭愧地俯身下去:“老奴老了,糊涂了。”
康王妃冷冷地道:“我看你是真的越来越糊涂了,可不是老了?从前我给你备的那宅子,现下你儿子儿媳还打理着的?”
“老奴还可再伺候王妃两年呢。”曲嬷嬷颤了一颤,所有的小心思都歇了火,再不敢多言。
冯宝儿一只脚跨出了门槛,轻轻回头去瞧,看见康王妃低声吩咐秋实,唇角由不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再转过头,见华娘几个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就结社一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唯有张幼然垂着头落落寡欢地落在后头,便拉了张幼然的手与她并肩而行,背了前头的华娘等人轻声劝道:“三妹妹这样不好,王妃虽然严厉却最是仁慈心软,你不去亲近人,叫人怎么亲近你?不论如何总是嫡母,和她亲近对你只有好的……”
张幼然微微红了眼圈道:“不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我生而不祥,克死亲娘。”说了这话立即又住了口,惊慌失措地看向冯宝儿,嗫嚅道:“我不会说话,王妃其实待我恩重如山,不曾少了吃穿用度,又给我寻了三嫂做老师。”
冯宝儿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叹道:“看你这孩子,我这么大个人,还不懂得听话?喜欢与否和尽责任是两回事,所以我才叫你要努力。不然你将来可怎么办?女孩子总是要出门嫁人的。”
这样贴心的话从来没人和她说过,便是之前许樱哥,也不过是尽心尽力地教她学习,教她做人做事,言语态度虽亲切,但更多是严厉,行走之道也是端方正道,都是行的嫡庶规矩,哪里会和她说这些?!张幼然怔了怔,两颗眼泪毫无征兆地滴了出来。
冯宝儿赶紧亲自给她擦了,低声道:“傻了吧?别怕,以后有嫂子护着你。快别哭了,让人瞧见可不是玩笑。”
张幼然果然忍了泪意,低声道:“多谢嫂子提醒我,我晓得该怎么做了。”
冯宝儿很满意,非常满意。张幼然身份在这里,即便是大家都假装眼瞎,但谁知道是否有一天便能用上这身份?便能沾上这光?便是不能,多个人向着自己爱着自己也比向着许樱哥爱着许樱哥的好啊。
午后,许樱哥在床上翻了个身,长长出了口气后睁开了眼睛,因听不见外间有响动,便出声道:“谁在外面?”
青玉忙走进来轻声道:“奶奶,不知何故,王妃使人去问您今日出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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