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梯,齐天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沒有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向李国强的秘书长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听到开着的门里有人说话,就示意小张不要声张,止住了脚步,听了起來。
“我刚才就看出你有什么话要说,所以才叫你进來,现在这里面沒有外人,只要我们两个,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是李国强的声音,温和而耐心。
“您不一定认识我,我叫徐麟,是去年公务员招考进來的,在总务处做勤杂管理,平时就是负责咱们机关卫生和清扫人员的管理工作,有时候遇到人员调配不开的时候,也做些具体的清扫和保洁工作。”
“徐麟,是印象不太深,当初招考审核的时候我对你还是印象很深的,你是学文秘管理的,是在北京的大学毕业之后参加的公务员招考,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李国强的口气很亲和,仍然耐心地说:“你找我有什么要求,是工作不顺心,想调整一下吗,“
“不是,不是,不是工作的事情,我來自农村,能在机关单位工作,不管做什么都很好了。因此我很珍惜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也很努力,这些处里领导都是可以证明了的。”徐麟似乎是在思考,良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说:“我家是农村的,自从出生就是我爸爸妈妈的骄傲,尤其是我又以全县的最高分考上了北京的重点高校,更让我爸爸妈妈在村里人面前挣足了面子。我们家在村里是单姓,您知道的,单姓人家在农村是很难获得尊重和照顾的,我是我们家的骄傲,因为我村里人也高看我爸爸妈妈一眼。特别是我毕业考上公务员之后,我爸爸更是逢人就说,以我为荣。我妈妈在我大学四年级时候因病去世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爸爸怕影响我学习,都沒敢告诉我,直到我大学毕业,才知道。从小我就是在我爸爸的脊背上长大的,我爸爸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我。”
“你不要急,慢慢说。看着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李国强似乎是在安慰着徐麟,“不要紧张,也不要急,慢慢地说。”
“您在我心中太高大了,见到您难免紧张和慌乱,就想着怎么将我的难处说给您,我已经犹豫了三天了,可总是不敢开口。”徐麟似乎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说:“我就是想拜托您请我父亲吃顿饭。”
“您别误会,我沒有什么别的意思,也绝对不是想沾您的光抬高我自己。我很满意自己的工作,也对自己的未來很有信心,可由于我來自农村,也不善交际,在本地沒有朋友,我实在是沒有办法了才想着求助您。”徐麟似乎急于表白地说着,随即才说出了原因:“我爸爸周五晚上过來,他要來看看我,看看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其实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生活的怎么样,是不是真像我说得那么开心。尽管我很努力,但我怕他看了我现在的状况会伤心,更怕他等不到我努力做出成绩的时候了。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她是带着微笑走的,我怕爸爸会。。。。。。”
“周五晚上我请你爸爸吃饭好不好,我來安排,而且接下來几天的时间,都由我來安排,尽力让你爸爸满意、开心好不好,”李国强似乎被感动了,直截了当地说着。
齐天翔心中猛然涌入了一股暖流,再也听不下去了,说着话走进李国强的办公室:“请老爷子吃饭,我也参加好不好,”
“齐书记,你來了怎么不说一声,这多失礼啊,”李国强赶忙从沙发上站起身來,急忙解释说:“小徐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帮忙,都是自己的同志,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就是这种理所应当的承诺让我感动,也是这样的对话能悄悄地听到才真实。”齐天翔微微笑着满意地望着李国强,转过脸來温和地对徐麟说:“有问題找组织,这是应该的,不然要组织干什么,只是你刚才的话沒有说完,为什么这次必须要让爸爸满意而去,”
“齐书记,我这点小事还真是不敢惊动您,麻烦李秘书长就已经很是不安了,怎敢劳驾您啊,”徐麟自从齐天翔一进门,就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來,紧张的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我爸爸在县里检查出來是肝癌,恐怕这次过來之后就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妈妈不在了,爸爸这次要是再。。。。。。”
说着话,徐麟捂住脸失声痛哭起來,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來,似乎如开闸的洪水一般。
“有病治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绝望。”齐天翔的心被深深触动了,温和地望着痛苦的徐麟安慰道:“要让你爸爸看看,不但他有一个工作努力,人际关系良好的工作,还有一帮能够解决实际困难的同事和组织,不能让老人失望,这是你的责任,更是我们的责任。”
齐天翔说着话,对李国强交待说:“明天周五,安排专车接站,然后将老人安排在河州宾馆,晚餐要丰盛一些,我要参加。周六周日两天,派专人与小徐陪同老人在市里的景点玩一玩,放松一下。周一上午安排专人到省立医院联系老人的住院和治疗问題,一定要细心周到。”
齐天翔严肃地向李国强交待完之后,征询着徐麟的意见,仍然是温和地说:“你要做到就是好好地招待父亲,让父亲开心快乐,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題了,先把老人安排好再说。”
徐麟直直地望着齐天翔,然后又望望李国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样,从刚才李国强的答复,到齐天翔详细的安排,在徐麟看來,就像是做梦一样。直到这一切都得到了证实,徐麟才如梦初醒一样,面对着齐天翔,毫无征兆地直直地跪了下去,眼泪不自觉地流畅着,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是干什么,快站起來,男子汉就应该担当,你的孝心可嘉,你的勇气更值得称赞。”齐天翔说着,看着徐麟慢慢地站起身,才语重心长地说:“关心同志们的生活,了解大家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和需求,本來就是我们应该做到事前,沒有做好就是我们的失职,需要你鼓足勇气,甚至犹豫矛盾了几天才提出來,这不是我们的愧疚吗,现在我们做了应该做的补救,却要你來下跪,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应该是我们对你说声对不起才是。”
齐天翔说着话,面对着徐麟,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挚地说:“这一躬不是作秀,更不是想要说明什么,只是要告诉你,我们作为组织,作为领导,我们只忙于让你们工作,只看到了你们是不是称职或努力,恰恰忽视了我们应该做到的关心和爱护,因此我真挚地向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能理解。这几天你就不要上班了,好好陪陪父亲,有什么事情咱们随后解决。”
“记住,你是有组织的人,更应该得到组织的关怀和爱护,尤其是你这种身处异乡的年轻人,更应该得到加倍的关注和关心。”齐天翔严肃地说着,随即轻轻地拍着徐麟的肩膀,温和地笑着说:“你先过去,明天的事情就按照刚才说的办。今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李秘书长解决,也可以直接來找我。”
望着徐麟千恩万谢的神情,以及感激地面容,齐天翔示意小张陪他出去,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才认真地对李国强说:“小徐的问題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这些年过于忽视年轻干部实际困难的解决了,机关精简之后,以往关心和解决干部实际困难的部门和人员都减少了,只想着让人家工作奉献,这样的状况长期下去,就真成了老板和雇工的关系,让人家奉献和牺牲,凭什么,”
“是啊,不说别是部门,就市委办公厅这几十个人,我也不一定能认识的过來,就更别说了解他们的具体困难和要求了,也都是看工作确定人家的工作,今天要不是小徐鼓足了勇气提出这个要求,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失职在哪里啊,”李国强感慨地说:“平时总说当领导忙乱,什么事情不交代到位就不行,而且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沒有责任心,沒有向心力,可想想正如你说的,什么都不给与,就让人家奉献和无偿服务,凭什么,”
“不过你刚才的回答却是让我感动,听了小徐的要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予以满足,这种务实和亲和真是让我佩服啊,”齐天翔真切地说:“在这方面我欠缺的就很多,总是想的太多,还真是应该向你学习啊,”
“你可别这么说,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根本不值得夸奖,更不值得学习了。平时对待这些年轻的干部,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尽管也严厉,但总是严厉不起來。”李国强谦虚地摆摆手,笑着继续说:“一个机关管勤杂的普通干部,与我级别相差的何止一两级,能够找自己说事,本身就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行,一则不认识,二则不熟悉沒关系,关说的意图是可以排除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上门的,因此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是不很为难的事情,我都是满口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