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晃对这历阳军中都颇有名气的少年勇将也不乏欣赏,上前一步拍拍年轻人肩膀,临走前还叮嘱道:“一定记得来见我!”
目送韩晃行入阁楼,田景欣喜之余,心情也渐渐变得火热起来。他看得出韩晃行止之间分明已经得用,不是那种陷入囹圄的囚徒,这让他对自己未来充满了期待!
驸马真正名动江东,主要就是在今次叛乱。可是田景一直在苏峻麾下主部驻扎在姑孰,其实所知不多。后来兵败后更是惶惶如过街老鼠一般,每日为了生计奔波,更是无从得闻。
但这两人他在房中休养,听那些同房之人寒暄,也早知如今的驸马究竟是怎样人物。
驸马都尉旬日前归都,以事功受封二等爵乌江开国侯,加散骑职任都南督护,宿卫俱从调度,负责赈济安置都南大量难民。单单以职事而论,已经是台城之外第一人!
被这样的人物赏识收入府中,哪怕只是一介家臣,前程也是远大!这对于垂死得生又背负逆名的田景而言,简直就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际遇之差!
巨大的际遇变化让田景狂喜如同做梦一般,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动作太大美梦惊醒。
“郎君……”
一个柔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田景身躯一颤,才发现自己已经行到一驾牛车前,坐在车上的赫然是早先一路相依为命的小娘子阿芷。眼前的小娘子身穿朴素裙衣,发丝整齐的梳拢起来,露出一张秀美白皙的脸庞,随着田景痴痴凝望,那脸庞上渐渐露出几分羞涩娇红。
“阿芷娘子,原来你是这样美……”
田景痴痴说道,他尚是第一次见到小娘子这么整洁端庄的出现在他面前。以他的家境,早年身边也不乏侍婢,可是这位小娘子却代表着他刚刚过去不久人生最苦难岁月,那一颦一笑都触动他心弦,让他不忍挪开视线。
“可惜、可惜阿母终究不见……”
心念一转,田景又是清泪长流,他擦干眼泪,上前接过牛缰,对早已经等候在此的驸马府家人说道:“不敢有劳足下为御,劳烦引领。”
牛车缓缓驶出营地,向着城中碌碌而行,眼见残破的建康城已经恢复一些条理,耳边听着小娘子阿芷低语讲述她所知的驸马府种种,田景心情更加柔和,惟愿守护眼前和美一切!
韩晃上楼后,沈哲子起身相迎,笑语道:“韩侯真是来去匆匆,等闲难见。”
“积劳之命,不敢懈怠啊。”
看着眼前的驸马,韩晃心中也是感念至深。当日被东扬军骑兵擒获,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必死,毕竟他作为历阳部的主要将领,起事以来对地方戕害太多,哪怕为了平息各家之怨,朝廷也肯定要将他枭首示众。
他只是被羁押一段时间,前不久却全须全尾的被放出来。也是这几日从旁人口中听来,他才知沈哲子为了营救他付出良多。这位驸马几乎顺着他的进攻路线,沿途追溯,逐家去拜访受害的人家。
到底付出了什么,韩晃并不得知,只知道那些人家愿意不再逼迫中枢杀他。真正准确的数字,则是前不久驸马为他缴付的赎罪之粮十万斛!
如此大恩,韩晃已经不知该要如何报答,心中唯有一念那就是无论驸马吩咐做什么,他都一定要做到最好!
坐定之后,韩晃便正色说道:“职下奉命拣取流民丁勇,如今已成两营。标准便是日前协议所定,能开两石、负百斤疾行六十里……”
“韩侯做事,我放心。稍后纪文学会将所需盐粮辎重拨付入营,整装之后,可以直赴乌江。不过也不必着急,这些流人都是久灾,可以居近休整一段时间。”
乌江是沈哲子最新得到的封地,这也是他忸怩许久的收获之一,这一个封地可不只是单单的食邑,而是在历阳附近侨立的侯国,裂土实封,如今江东侯爵中的独一份!虽然只有三乡之地,但这三乡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私产!
当然沈哲子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除了原本的事功以外,单单以他和兴男公主名义往苑中捐输的钱粮便达数千万之巨!不捐也不行,如今都中满目皆疮痍,地方上能够得到的支援只有吴中,内库早已经水洗一般干净。
诚然苏峻起兵获益最大就是他家,但他家也是为苏峻作乱买单的主力。不过凡事还是那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有一块半独立的小地盘安置在历阳附近,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便利。
“驻军都下,总是有些扎眼。若能早离,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韩晃知道自己作为叛军主要将领,如今还堂而皇之在外晃悠,驸马本身承受的非议就不小,因而便说道。他如今倒也不是白身,担任侯国兵尉,统领名义上侯国的一百五十名卫兵。
“不妨事,如今我家人才刚赴乌江整治,单单屋舍之类搭建也要一段时间。”
沈哲子摆摆手,浑不在意道。上次归都他是强兵镇压主持局面,今次却是财大气粗,台中就算有人看不顺眼,这会儿也不敢跟他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