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雍西看那个小火者仍是昏迷不醒,心里便觉得东厂草菅人命,于是小声嘀咕:“不过是一只耗子,哪用得着如此大刑。”
陈应凤耸了耸他的那只大鼻子,轻蔑地说:“秦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刑官,也该知道杀鸡给猴看的道理。话又说回来,八道点心,饿鹰扑食这道点心吃起来最轻松,你们来看这第二道。”
说着,便挪步到第二道门前,王篆勾头一看,是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遂不解地问:“这屋子里暗藏了什么机关?”
“什么也没藏,等点心上来时,你们就知道了,这第二道点心叫豆馅烙饼。”
秦雍西一心想着王九思的事,没心思这么没完没了地耗时间,说道:“陈掌公,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去看看王九思。”
“行,要看就看。”陈应凤答应得爽快,接着又问王篆,“王大人,你想不想见识见识什么叫豆馅烙饼?”
王篆有心想看看这“点心房”的新鲜玩意儿,便朝秦雍西做了一个鬼脸,说:“秦大人,再急也不差这一刻,豆馅烙饼是道什么样的点心,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秦雍西闷不作声算是应允。陈应凤嘬着嘴巴啐了一声,问站在身边的一位体壮如牛满脸横肉牢头打扮的人:“黑老五,牢里进了什么新人?”
黑老五应声作答:“回掌爷,今儿上午刚收了一个姓郑的,是个老头。”
“犯的什么案子?”
“他在街上设赌骗钱。”
“去,把他弄来,做一道豆馅烙饼,让两位大人见识见识。”
“是。”
黑老五答应着,却是不挪步。陈应凤瞪了他一眼,唬道:“快去呀。”
黑老五迟疑了一下,畏葸着答道:“掌爷,这郑老头六十多岁了,瘦成一把柴,怕是受不住这个折腾。”
“啊,那还有谁?”
黑老五搔着后脑勺儿,为难地说:“能吃住这道刑的,都用过了,剩下的都是吃不住的。”
秦雍西一听,连忙插话说:“既是这样,今天我们就不看了,还是去看王九思吧。”
王篆摇摇头,沮丧地说:“也只好这样了。”
众人正欲动步朝里走,偏是黑老五多了一句话:“这个王九思,倒是没用过这道点心。”陈应凤听罢眼珠子一转,觉得机会到了。在秦、王两人来之前,徐爵已向他传达了冯公公秘示,要趁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王九思弄死,最好还能嫁祸于人。两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主意。弄死不难,难就难在嫁祸于人上。如果让王九思死在秦、王二人面前,这个“祸”就算是嫁成了。主意既定,他当即停住脚步,拍了拍头前带路的黑老五的肩膀问:“黑老五,这点心房八道点心,王九思吃过哪一道?”
黑老五心里犯嘀咕:王九思用没用过刑,难道掌爷你不清楚?为何要这样问我?抬眼看去,只见陈应凤直朝他做眼色,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掌爷,这妖道打从关进大牢,皮肉就不曾受过一丁点儿苦,皆因冯老公公有交代,王九思是钦犯,明正典刑之前,不能让他死在牢里。”
“这个我知道,除了没女人搂着睡觉,这个妖道比住在家里还舒服。”陈应凤愤愤不平地说道,接着自失地一笑,摇着头说,“不过,就是用刑,也拿这个妖道没有办法。”
“此话怎讲?”王篆又来了兴趣。
“听说这妖道还真的有些功夫,黑老五,把你知道的说给两位大人听听。”
憨里憨气的黑老五至此才明白陈应凤朝他挤眼色是要他述说王九思的种种“能耐”,得了这道暗示,他立马眉飞色舞添油加醋说将起来:
“这妖道功夫真是了不得,记得他进来吃第一顿饭,他是先吃饭菜,后吃碗碟,一股脑儿地吃得干干净净,渣子都不吐。还有一次,他嚷着要喝水,我让手下烧了一铫子滚烫的开水送进去,他接过对着铫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我的天,这开水烧得白烟子直冒的,若是滴一滴到咱们的手上,保准烫起一个大泡,可是那妖道喝了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好像他的喉管是铜做的。”
几位官员就站在天井边听黑老五一阵神侃,王篆笑着问秦雍西:“秦大人,这黑老五说的话你信不信?”
秦雍西性子急,但是个本分人,他想了想,答道:“王九思这些个邪门,以前也听说过,但耳剽之事,焉能当真。”
王篆接过话头,瞄着陈应凤说:“秦大人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陈掌公,你能否让王九思为咱们演出一两招。”
陈应凤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即回答:“这个不难,只是不知秦大人意下如何?”
秦雍西心想只要能见到王九思是个大活人就成,于是应道:“看看也未尝不可,陈掌公准备让妖道表演什么?”
“也不劳二位动步了,”陈应凤指了指那间空屋,说,“就让妖道来这里表演豆馅烙饼。”
“豆馅烙饼到底是个啥东西?”秦雍西不放心地问。
“这是道谜,先说出就没意思了。”陈应凤深陷的眼窝里贼光一闪,卖关子说,“黑老五,你把这里的事办好,二位大人先随我到前院公廨里喝茶,待会儿再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