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案有所关联的所有官员,不论高低,皆被捉拿。
唯有尚书令余嵩,天子仍未定夺。正当余嵩心存侥幸、惴惴不安时,一份口谕将他召进了宫。
余嵩越过宫门,心怀忐忑走在再熟悉不过的道上。终于得见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突然觉得异常模糊,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微臣叩见陛下。”余嵩躬身下跪,有些颤颤巍巍。
天子冷若冰霜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臣子,面无表情,亦不曾言语。
许久,他才望着余嵩的满头银丝感慨道:“尚书老了。”
“微臣已六十有二,自是老了。”余嵩微微一愣,不知天子所言为何,身子伏得更低了。
天子只觉他这动作有些刺眼,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朕记得,余尚书与司马太傅于朕十六岁时便辅佐在侧,二十六载过去,司马太傅早已鹤去,一路随朕登基的老臣,如今不过余尚书一人。”回想当初,天子有些怀念。
听天子并非质问他,而是怀念过往,余嵩有些不解,但也微微有些动容。
“能够辅佐陛下,是微臣三生有幸。”
此番客套之言,令天子有些不悦,然他皱了皱眉,继续道:“那时朕年少,正是贪玩的时候,然余尚书与司马太傅时常教导朕,身为天子,需以江山社稷为重,当爱民如子,为百姓谋求福祉,万不得鱼肉百姓……尚书可还记得?”
余嵩听天子所言,立即明白其所指,不经大惊失色,羞愧难当:“微、微臣自是记得,不敢忘记!”
“朕谨记尚书及太傅所言,如今自认也算爱戴子民。”天子说着,怒而转过头来,“可尚书呢?朕做到了,尚书可还记得?!可有做到!”
天子怒不可遏,令余嵩忍不住想要瘫倒在地。
“微、微臣有罪!请陛下息怒!”余嵩恐惧不已,想也不想便认了错。
“罪,你有什么罪?!”天子几乎是吼了出来。
余嵩几番开口,仍是没有勇气坦白。
“算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天子的神情中满是无奈与决绝,“余尚书啊……朕待你不薄啊……朕念你扶持培养之恩,尊你如父,你便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你仗着朕对你的宠信,勾结党羽及地方官员、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私撰公文、盖官印,为民间买卖私盐提供便利……这诸多罪证,哪一条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又如何能护着你,若真护着你,变成了这天下的罪人,成了笑话!”
天子将桌上的文书推翻在地,他恨铁不成钢,饶是有再大的私情,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
那些文书不慎砸到余嵩的身上,他瑟缩着,佝偻的背愈显单薄。看到这一幕,天子心中泛起一股子酸涩来,他有些红了眼,于心不忍。
然他深知余嵩已罪无可恕,又再一次冷起脸来,命令道:“来人啊!将罪臣余嵩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禁军听到命令,便提刀而来,又架着余嵩走了出去,径直往天牢而去。
“陛……下!陛下!罪臣深知罪大恶极,请陛下看在罪臣辅佐多年的份上,为余家留一条血脉吧……”那禁军一路拖着余嵩,而余嵩绝望地喊着,直到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