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脚走了。
第二日正是休沐日,众人一大早就起来了,都聚集在老夫人的正房,老夫人瞧一眼杜云岩,心里想着原以为这儿子不去,她也松口气,谁料他非得来了,倒是担心起来,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你往前跟章家不对付,这回去,别给我闹事!”
杜云岩被老夫人压制的厉害,不得不服软,笑嘻嘻道:“我能怎么闹事,我就是去看看蓉蓉的。”
他是要去看看这大女儿在章家过得怎么样。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没有再说,临走时与杜云壑说要他好好盯着。
众人陆续往外面停着的马车走去。
谢月仪跟谢彰,谢咏走在一起,他们的母亲早逝,谢彰又当爹又当娘的,那姐弟两个与父亲十分的亲密,一家子说说笑笑。
杜云岩瞧见,看到那三口都穿着华丽的衣裳,一点不像当初来时的落魄,那谢月仪头上戴着的金簪玉簪都很漂亮,价值不菲,可见他们从杜家拿了多少东西,而他呢,身为杜家的二老爷,取个几十两银子,都要同老夫人禀告。
这样下去,杜家的家业都要落到外人手里了!
他慢悠悠从后面上来,朝着谢彰道:“谢老弟在我们杜家住的可习惯?”
谢彰晓得他是什么人,并没有好感,但面上还是过得去的笑道:“多谢您关心,一开始气候是有些不惯,现倒是觉得长安很好了。”
杜云岩一下就来气了:“什么长安,你是住在我们家里,不过看起来你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吧,只怕比你以前在家里还要习惯呢!”说着看向谢月仪,“你头上戴的四季花金簪是哪家铺子打的,打了多少钱?不想谢大人俸禄竟那么丰厚,手头那么阔绰,这东西我而今都买不起送予我女儿呢!”
这其实是谢氏送给谢月仪的,谢月仪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一下子白了脸。
杜云岩又嘻嘻一笑:“我们杜家厢房是多,整个长安城都晓得,你们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到时候谢姑娘嫁人,谢少爷娶妻都可在这里办的。”
他扬长而去。
谢咏年纪小,尚有点迷糊,谢月仪的脸从白又变红,她拉住谢彰的胳膊,差点啜泣起来。
谢彰脸色自然也不太好,他本来也不想常住,只是谢氏挽留多住了一会儿,想着慢慢寻找住处的,可杜云岩竟然如此羞辱他。
只他是个云淡风轻的人物,到底没怎么动气,低声与两个孩子道:“这事儿莫告诉你们姑母,月仪,知道吗?”
谢月仪点点头。
只她走到马车里时,头上的四季花金簪已经不见了,杜若初时没觉察,只等到车行了一半,目光扫过谢月仪的头时,才发现,奇怪道:“你早上不是戴了那支簪子出来的,跟你衣服很是相配呢,怎么没了?”
“我放起来了,总觉得太重。”谢月仪笑一笑,“下回再戴。”
她来长安得时候惴惴不安,生怕与几位姑娘合不来,可后来消除了这种心思,然而现在她才知道,她总是不一样的,杜云岩觉得他们沾了杜家的便宜,别的人兴许也是这么想的,她低垂下头,很有些难受。
杜若当然不知道,她正很期待的去与杜蓉会面,谁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的安静,很快整个街道都响起了洪亮的脚步声,还有马匹的嘶叫声。
那像是一支军队。
她拉开帘子问外面的丫环。
“是要出城的。”玉竹道,“我听几个人说,要去乾县。”
赵蒙是在乾县被刺伤的,那定是为那桩事了。
淡青色的帘子里,露出小姑娘半张脸,远远看去,粉白的像三月的桃花,宋澄骑在马背上,心里好像被刺刺了一下。
母亲自从被赵坚训斥之后,便一直没有出过门,只是破天荒的竟然准许他参与政事了,这次赵蒙受伤,皇上雷霆大怒,派了廖大人去,他便主动提出随行去接赵蒙,也跟廖大人学一学断案。
赵坚向来很喜欢他这个外甥,二话不说便封为他大理寺左寺丞。他这就要去乾县了,可却在临走的那一刻遇到杜家的马车,看到她。
就跟那日在杜家,把蹴鞠落入内院时碰见她一样,猝不及防。
从此她就刻在自己心里了,不是那么深,却是忘不掉,哪怕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情……
他一夹马腹,直奔了过来,像箭一样追到了她的马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