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手下的丫头立刻应了一声,给越青瓷拿了盏烛火放在桌边,可随即就起身,将其它地方的烛火全都灭了。崔氏立刻陷入了黑暗中,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开口,那股语气里素有的温柔似乎都被黑暗冲淡了,显露出一种特别的阴森来。“咱们一大家子,开支都不容易,白日里点不了太多烛火,瓷儿啊,费嬷嬷走了,也不需要这么多烛火了,只留下一盏,已经足够你使用了,是不是?”越青瓷和崔氏对视,随后浅浅笑了笑:“姨娘说什么,那便就是什么。”崔氏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没在你父亲身边长大,不知道家里条件紧张的时候有多艰难。”“你父亲之前,也是一盏蜡烛用了一整夜,眼睛都差点烧坏了,足足坚持了几个月。”“如今虽然好过起来了,却更要吸取教训,瓷儿啊,只是小小地抄一会儿,姨娘不会让你出事的。”既然已经搬出来了越庭生,那就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了。只是崔氏嘴里的这一句“小小”,恐怕便是一晚上,不,或许是她口中的“几个月”。先困住她,再往越庭生脑子里灌迷魂汤,归家宴八成也没好事等她——越青瓷心思急转,将崔氏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这连环套砸下来,怕是越青瓷又会落到前世一样的境地。绣棠立刻见状嚷嚷起来:“什么意思?这么暗,小姐还怎么抄心经?”“你抄书,旁边有个丫鬟也聒噪的很,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越青瓷瞳孔一缩,绣棠立刻被松草带人拖了出去,而那尊菩萨一般的笑面还在道:“什么时候抄好了,便什么时候出来,你放心,你这丫头也不过是在旁边等你罢了。”崔氏转过身去,这间暗室立刻就要关上,越青瓷会再度落到求救无门的境地。她就像是前世一样,重新沦入崔氏的控制之下。就在崔氏要关门的那时候,越青瓷忽然开口:“明天费嬷嬷不会来了,是不是?”崔氏脚下一顿,她转过身去,被微烛点亮了一半的越青瓷,只有半张漂亮精致的侧脸,另外半张隐藏在黑暗里,有一种身处人间与地狱交界间的幽魅感。“姨娘最擅长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您虽然出身庶女,却是尚书千金,虽是姨娘,进的却是我娘这种无能主母的院子,如此一来,崔姨娘看着是步步为输,实际步步为赢。”“您的人生里,几乎没有出现过败字吧,因为你的对手都太弱了,与你有云泥之别,所以你处置她们,只需要动动嘴,动动手,一句话,又或者一封信的事情。”“也许费嬷嬷被赶出崔家,用的是什么,不详,中邪,名声不好的缘由,她只会怀疑是不是国公府的人整她,绝不会想到,竟然是因为教我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不是?”崔氏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瞪大了,越青瓷竟然完全料中了她的话,她是什么鬼神吗?“你、你胡说什么?”崔氏呵斥,说的话却没什么底气。“我们做一笔交易吧,崔姨娘,您收个手,我就不会把你的很多秘密告诉父亲。”崔氏冷笑:“你疯了吧,我有什么秘密?”“譬如,张嬷嬷的死?姨娘不会真的以为,那件团宝相花色裙是张嬷嬷中饱私囊吧?”越青瓷轻轻地道。崔氏愣在了当场,当时,当时她就怀疑……可越青瓷怎么知道的?她明明才回京!崔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而越青瓷则是已经从容起身,绕过她,出门领着绣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