垭口外的风雪之中响起一道极微弱的箭鸣。
莫山山虽不似宁缺这般对箭声极度敏感,但身为洞玄上境的修行者,发现羽箭的速度也并不稍慢,'露'在袖外的手指轻动,便拈住了一张符纸。
宁缺伸手阻止,因为他听出羽箭的方向,应该与己等无关。
一枝羽箭深深'射'进雪垭外的缓坡。
藏在雪坡里的一只雪兔后'臀'被箭簇撕裂,拼命挣动弹跃而起,跳进了垭口。
雪兔摔进雪垭里,弹动几下便毙命。
雪地上宁缺写的那些字,被蹬的一塌糊涂。
沉重的脚步声在垭口外的雪坡上响起,宁缺用目光示意莫山山此事交给自己处理,伸到后背的手松开伞柄,向上握住刀柄。
一个穿着兽皮棉服的人,翻过了雪垭边缘,搜索受伤雪兔的目光,首先看到了两匹骏马,然后看到了宁缺和莫山山,不由一惊,拉弓搭箭对准二人。
宁缺微微皱眉,看着那人双手间的短弓,注意到弓材有些特殊,弓弦里的绞丝微微闪光,似乎用的不是兽筋,接下来他才注意到,有几络长发从那人的帽沿处飘了出来,仔细看那个面容,原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他握着刀柄,平静看着那名'妇'人说道:“我们无恶意。”
莫山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虽然她已经能确认这名'妇'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在如此靠近荒人部落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那名'妇'人听着宁缺的话,表情显得有些惊诧,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后脚踩在雪垭边缘,与宁缺拉开足够的距离,才显得稍微放心了些,问道:“中原人?”
她说话的腔调有些怪,舌尖很少弹动,字与字之间的时间距离非常标准,从而显得平直强硬,不过只是这三个字,倒还能听懂。
宁缺看着'妇'人,认真问道:“荒人?”
'妇'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警惕地看着二人,双手间的那把短弓拉的更紧,发出一阵轻微的变形声响,似乎随时可能'射'出箭来,继续问道:“中原人?”
莫山山不擅长撒谎,这种情况也不需要撒谎,面无表情回答道:“我是大河国人。”
那名'妇'人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莫山山指着宁缺说道:“他是唐人,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宁缺心道坏事,千年之前正是大唐帝国把荒人赶到极北寒域,双方之间可以说是仇深似海,这荒人'妇'女知道自己是唐人,哪里不发飙的道理?
他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一紧,准备抢在'妇'人动手之前砍翻对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妇'人听到唐人二字后,只是微微一怔,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反而情绪变得稳定下来,说道:“唐人我听说过。”
宁缺蹙眉问道:“听说过?”
“嗯。”'妇'人用她那种特有的腔调说道:“部落里所有人都知道,很多年前就是因为祖先们打不过你们,我们才搬走的。”
宁缺越发不解,问道:“那你知道我是唐人,为什么不生气?”
'妇'人收回弓箭,面无表情说道:“打不过就要认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缺挠了挠头,说道:“好像……这么说也有道理。”
……
……
这是宁缺和莫山山第一次看见荒人,通过短暂的接触和对话,二人发现荒人并不是传闻中那些能吃石头喝铁水的怪物,就像他们一样,需要打猎,可以说话交谈,穿着衣服,天天为了生活奔波,普通的不能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