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廷很生气,不是法国宫廷不讲国际礼仪怠慢了他,老实说拿破仑三?33??崇尚过去的荣光,把宫廷搞的跟旧时代一样,极其讲究贵族的风度,他认为这就是法国的精髓,海峡对面的英国佬是不可能有这种底蕴的。
可是毕竟不是过去了,现在的贵族也早不是过去的贵族了,有太多的暴发户,宠臣充斥宫廷,他们作风大胆,开放,泼辣,这些都让陈芝廷受不了。
当陈芝廷发现每一个贵妇都要从他身边故意经过,而且要在他身上扫上一眼,这可不是胡乱的扫一扫,而是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身体,从他的身体,看到他的——
嗯,让他愤怒的是,已经有十几个浓妆艳抹,穿着让他非礼勿视的贵妇在朝他的胯下观望了,他还看到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到他跟前的时候,特意把一个单片眼睛架起来看他的胯下之物。
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陈芝廷觉得自己收到了莫大的屈辱,他不由以为这是法国人故意把他叫来羞辱他的,于是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刚刚还在跟一个贵妇人调情的翻译官一看,连忙追了出来。
之后他就看到了陈芝廷向他愤怒的质问,为什么要羞辱他,法国人解释了半天,他只是一个二流翻译,一个学习汉学的业余学者,只不过身上有贵族血统,常常混迹法国的宫廷,所以主动请缨做中国使团的翻译,可是以他的知识,勉强能说中国话,而且只能是官话,本来跟陈芝廷的广東口音交流起来就很吃力,这时候看到陈芝廷发火,一时之间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伍崇曜也追了出来,然后用英语居中沟通,才弄明白了情况。
陈芝廷得到了解释,说洋人就这风俗,女子作风也十分大胆,但是陈芝廷大红着脸,羞刀难入鞘,决定不参加这种酒会了,让法国人安排他回酒店。
倒是一群在国内也过惯了花街柳巷生活的富商子弟如鱼得水,尽管翻译们翻译的不是很准确,通过一些肢体语言,他们也能跟法国女人谈笑自如,老实说此次出游欧美,也就是这样一次他们才第一个感到了自在,不是在美国人的铁路上,不是在英国人的轮船上,不是在教堂和大学里,而是在法国的宫廷。
只是他们在这里竟然找到了逛青楼的感觉,不知道法国皇帝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当这些富家公子后来回到国内,在法国宫廷里的经历,成了他们最大的谈资,纷纷吹嘘着他们如何让法国女人胯下求饶,在花园里,在屋后,在无人的角落里,在隐蔽的楼梯间。
确实有不少长相英俊的富家公子把法国贵妇睡了,或者说被法国贵妇睡了,他们觉得自己政府了法国贵妇,法国贵妇何尝不是尝尝鲜呢,说句让人不舒服的话,这时代的法国人事实上是歧视中国人的,古罗马贵妇还跟奴隶睡觉呢。
中国人真的想让欧洲人投怀送抱不是不可能,但是至少现在他们的努力还不够,一个吃老本的民族尽管比老本都没得吃的民族要强一些,可绝对不值得吹嘘,中国人要成为第一流就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出比祖先更辉煌的文化才行。
朱敬伦坚信是有那么一天的,至少会比另一个时代更早实现,因为这个时代起码还没有掉落底谷,往上爬怎么都容易一些。
但是过程肯定很辛苦,他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
首先就是缺钱。
不是缺钱,他也不会借伍家的钱去搞投机,不是缺钱,他甚至都不会想到在美国南北战争中捞一笔外快。
当初炒汇票那一百万两利润,已经分批花光了,这几年厘局收上来的四百多万两银子,也折腾光了,但依然资金紧张。
赤湾的贸易规模已经到了极限,进出口基本平衡,各一千万两左右,抽厘十分之一,也就是两百万,抽了两年多,不到五百万两。
但是有几笔账是必须支出的,第一是军费,现在已经明暗养了两只军队,一万五千多人,朱敬伦坚持高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英国人这次进北平,在香港招募的苦力,已经达到了月薪九两,朱敬伦用的还是前年英国人给苦力的工资水平,已经算是低廉的了,不高薪,怎么能让士兵死心塌地,怎么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训练,怎么能让军官专心致志,不去想别的歪门邪道。
一万多人的部队,一个月至少也得十万两银子,事实上军饷支出是十五万两,因为军官的工资要更高一些,一年可就是一百八十万两,基本上这些士兵就把钱给耗光了。
另外还需要额外之处士兵的伙食费,当兵吃粮,尽管还做不到大鱼大肉,但是朱敬伦却始终坚持给士兵吃饱,吃不饱的军队打个毛的仗,隔三差五的买一头猪杀了吃肉,让大家补一补身子。
伙食支出每月至少也在一万两左右。
朱敬伦还必须供应兵工厂的开销,兵工厂中总共有一百个技术顾问,在这两年他们不断的招募工人,大多数是从铁匠、木匠等传统工匠家庭中招募的年轻子弟,学徒时期,就给他们发二两的工钱,承诺出师之后会升到五两。
顾问是高薪,没人一月是一百两,光是他们就得一万两月薪支出。
学徒依然是高薪,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不给高薪就请不来这些有一定技术功底的学徒,没有诱人的薪水,凭什么让他们放着家里的手艺不学来兵工厂当学徒呢,朱敬伦认为,这些有一定传统工匠基础的学徒,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容易培养成优秀的技术工人。
还有就是,朱敬伦希望通过他们,能不能让传统技术跟现代技术相结合,比如等到他们手艺学成之后,未必留在兵工厂工作,而是选择自己出去创业去,过去干木工的,会不会想着用机械化方式加工木材,过去榨油的,会不会想着用机器榨油,总之这些人现在是学徒,将来就有可能是一个个工业家,所以朱敬伦坚持要招募有传统手艺背景的学徒。
这样的学徒,目前已经招了上千,让兵工厂已经颇具规模,甚至能够让朱敬伦应付烈度不算大的战争了,土客械斗那种水平的战争,朱敬伦甚至不用去外面采购火药和子弹,兵工厂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只可惜铁矿得从欧洲进口,煤炭则是找香港的英国人买,这种制造,价格比直接买还要高。
朱敬伦坚持高价采购自己生产的,目的是锻炼工人,事实上就是给他们交学费了。
但这种成本,让朱敬伦想尽办法榨取到的资金入不敷出,不但花光了厘局的收入,甚至他都开始负债了,已经从潘家借了三十万两了,一心结好官府的潘仕成很乐意借钱给官府,甚至都没指望还,但是朱敬伦肯定是要还得,所以感到资金压力很大,所以想起了去投机,但那笔投机的收入,短期内是转不回来的,因此他要缺钱很长时间。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就缺钱,可是突然广東省府发来公函,要求朱敬伦将厘局关税如数上交,一分都不得截留,这回真的是断了朱敬伦的后路了。
如果是柏贵,当然不会这么狠,因为不是柏贵,而是耆龄,新任两广总督耆龄。
柏贵呢?被调往北平去了。
这意味着一件事——朱敬伦的后台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