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冷漠的言语顿时堵住了我所有能够回应的话,我知道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于是继续耐着性子说道:“车子还在停车场,这么晚你能去哪啊?不让!”
我稍显多余的关心,让安沐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复杂的神色,她似乎想宣泄,但又在忍耐着,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事情,我没权利,没资格照顾到你的自尊,你也没资格管我去哪!”
“好好休息,闹什么闹!”
我说完很诚恳的看着安沐,她脸上却出现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对我说道:“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吗?”
她的话语实在让我没辙,只得又带着心虚耍起了流氓,一副要好好修理她的姿态,挽起袖子道:“我他妈今天还就不信了,拦不住也要拦着!”
“那你就试试看!”说着安沐硬是往外闯,弓着身子使劲想推开我。
我勾起一只手臂,将安沐一搂,另一只手臂迎合上来,她就这么一下子倾斜倒在我的怀里。
“你就是个混蛋,一直是!”躺在我怀里的安沐出奇的没有挣扎,声音很轻,眼眶不断涌出泪水,用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将安沐抱起来,踏着长长的楼梯,任她在我怀中委屈的哭着,而我则舌根发苦的沉默着……
将她放到床上,考虑到暖气已经停止供暖了,我又打开空调,给她盖好被子后说道:“今晚的事情,我对我的态度感到抱歉,早点休息吧!”
安沐裹着被子,将头侧了过去,并不想搭理我。
我轻轻的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带着疲倦重重的倒在床上,却不敢闭上眼睛休息,在昏暗的月光中,注视着窗外那株在风中摇晃的茉莉,它仿佛看透了命运的悲哀,并不挣扎,任风将它摇摆。可我不愿做它,即便再挣扎的活着,也不愿再如之前一样,荒废生命中的又一个三年,重新拾起斗志,也让我越发觉得,堕落容易进取难,生活是一艘大船,难以掌控的命运真的让人很累……
……
刚换上睡衣片刻后,隔壁安沐房子传出来一阵猛烈的关门声,我迅速从床上跳起来,穿上鞋子,睡衣也没心思换便追了出去,等到门口,发现安沐已经甩开了我很远的距离,朝着马路走去。
安沐走的路线并不是常走的路线,七拐八绕的,我小跑着穿过好几个巷子,终于挡在了安沐面前,可她侧过头并没有打算理会我的意思,依然执着的往前走。
我伸手拉住了她,夺过她手中的手提行李箱说道:“又想去哪,跟我回去,你这么晚了是想闹哪样?”
安沐沉默不语,手虽然被我拉着,但却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使劲挣脱,目光停留在前方不远……
四周的风很野,为了防止她着凉,我拽着她朝着路口的公交站台方向走,而安沐看着穿着单薄睡衣的我,终于没有再挣扎,跟着我走到一处避风的公交站台处停了下来。
夜,终究让这座城市的郊区迎来了片刻的休息,四周车子很少,在灯火昏暗的站台,安沐的头发被风吹乱,可她终究没有如从前一样将它理顺,只是任凭风吹着,然后凌乱的发丝将她完美的脸部轮廓打破,隐藏在这看不清情绪的夜色里。
她那被风吹起的发丝,偶尔飘落到我的脸上,我在发丝的搅扰中晃荡着情绪,许久开口说道:“我知道我可能刚刚反应有些激烈,说话可能伤害到你,无论你原不原谅,我都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现在高傲的姿态去哪了?”
我的心忽然就好似掉进了冰窖中,半晌才缓过来,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安沐说道:“我希望你能体会到一个三无男人最后的一点信仰和执着,没有这些,我怕我活不了!”
安沐却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说道:“如果你学会换位思考,就不会发生刚刚那一幕,钱辰,该长大了。”
我有些被震惊了,“长大”这两个字,瞬时化作了一条带着利刺的鞭子,将我肉体和灵魂抽了个遍,然后让我在疼痛中反复琢磨……我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安沐隐含的深意,却在这字眼中体会到了,是否是我的肉体走的太快,疲倦的灵魂并没有追上脚步,以至于让我如此的情绪用事,任凭肉体支配,从无意识和灵魂?
我坦诚道:“也许我就是太过笨拙,不懂得闪躲,才会看着幸福被剥夺。这些年,我过得糊涂,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存在,你是一个值得人疼的女人,在我印象中,自从我和慕青分手之后,遇到你之前的几年,我爸妈并没有笑过,我爸被心脏病困扰却坚持工作,我们攒了几年的钱,也不够做一次手术,是你,在我最穷困、最潦倒的时候出现,我敢保证,遇到你是我这二十几年里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现在,我只想力所能及的给你最好的需要,无论什么,可是有一点,我终究放不下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你在酒吧帮我解围,在捷安百货帮我怒扇辰逸,在礼堂帮我阻挡林格刁难,这一件件一桩桩我都记得,可是你也知道,如果我一味的从你身上索取,我怕我几年之后,我会变成行尸走肉……”
安沐没有说话,可是她那被我握住的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单手重重的从自己面颊抹过,再次回过头,没有一丝表情的向远处看着,终于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条河流吗?我现在好似知道了它为何容易干涸了,因为我根本不是河流,我只是在别人造好的,最方便的水管里流出来的水。”
我的消极让安沐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低声问道:“如果你这么想,即使你钱辰是亿万富翁,那我凭什么又该一直接受你的东西呢?的确,有些事情和现状我们无法改变,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意那些限制你的水管,你只要真的流过一个又一个风景,终究会在生命的裂缝里滋养沿路的花朵,去实现自己的现实价值,那样你才会是一条河,而不是将脚踏实地的信仰,建立在难以触摸的星空情怀上!”
我忽然很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厚重的压抑:“可是现实中,我可能流不到最美的风景,便干涸了。”
安沐语气中带着责备:“那你为什么还要拒绝人的帮助,你这是故意在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