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在爱情的世界中,谁爱的多,就先输了。这样强势的女孩子,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患得患失;对比自己和溪草,生生让梅凤官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若男,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放灯吗?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注意到那双潋滟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展若男心中一跳,发自内心地笑了。
“好。”
二人移到船尾,早有护兵拿着一大筐荷灯等在那里。正在这时,船颠簸了一下,展若男一个不稳,差点跌倒,腰上突地横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把她扶住。
展若男心如擂鼓,即便梅凤官很快就收回手,且面上没有展现多余的男女情欲,也足够让她心醉。
见他蹲下@身子,宛若艺术品的双手从竹筐中取出一盏荷灯,用燃着的蜡烛点燃,又轻轻地放在水面上。展若男让护兵先去船舱中休息,自己从画舫檐角取了一只八转琉璃灯,挑亮灯芯,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不同于周遭元宵佳节的闹腾,梅凤官的画舫,笼罩着一层愁绪。
水上的荷灯,乃是他为了祭奠先母和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义父。而放灯时候,梅凤官不愿劳逸他手,这些习惯,早在一年前展若男就知道了。
头顶朗月当空,两人一个放灯,一个看着,俱都没有说话。这份默契,让展若男的目光越发柔软。
这是仅属于她和身畔人的共同回忆,就是那个沈溪草也未能参与。
眼看画舫周遭的荷灯,逐渐顺着河流飘远,展若男奇道。
“元煊,今年怎么不向伯母和老帮主许愿了?”
梅凤官动作一顿,唇上露出一个寂寥的笑。
“不过是寄托思念的荷灯,让母亲和义父知道我过得好就行,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给他们平添烦恼了。”
轻描淡写的描述,却让展若男心疼至极。
想到去岁开春,梅凤官火急火燎赶到雍州去抢亲。想来去年此时此刻,梅凤官定然向母亲和老帮主许了和心爱之人携手余生的心愿吧?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耳边一声喟叹,让展若男的思绪一下收回。
只见梅凤官手执最后一只荷灯,突然从手腕上扯下一只孩童佩戴的小金锁,轻轻地放在荷灯花心上,把它们一并送上水面。
“那是……”
这只金锁展若男见过好几次,被他用一根红绳系着,带在手腕上,几乎没见他摘下来过。现下怎么说丢就丢了?
“一个赝品,我自欺欺人的假象。”
梅凤官双目紧锁水面。
那只荷花灯因身带负荷,并没有如其他灯一样顺利地随波远去,反而在一阵风吹来时,打了一个璇儿失去平衡,整个侵没水中。
“这样也好。”
梅凤官目光在那大圈的涟漪上停了一停,正要转身,捕捉到展若男欲言又止的眼神,那迈出去的脚步生生定住。
也不知是因为今夜月色太美,还是其他什么,梅凤官忽然涌出倾述的冲动。
“我和赫舍里润龄第一次见面,她把脖子上的小金锁送给了我,我当时心情很坏,随手就把金锁丢到了王府池塘中,却被小姑娘撞了个正着,她当场就哭了。于是我把自己的玉兔给了她,不想自此铸就半生孽缘。”
展若男一愣,意识到他在说和沈溪草的过往,不由专注起来。
“王府覆没,侧福晋带着两个孩子葬身火海,最后是我帮她们入土安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不想辗转数年,竟在雍州和那半只玉兔再度相逢。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日,得知她要被陆家绑至淮城嫁人,我混上火车,劝她和我一起私奔,可她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我……”
梅凤官深深一叹。
“我以为只要获得不输谢洛白的身份,她就能回到我身边。于是拿着玉兔和父亲相认,哪知再回雍州时,她已嫁做人妇。而在婚礼现场,谢洛白更把那只玉兔砸成碎片。我于是按着记忆,命人重新打了一只,顺道也做了一只金锁。本以为是再续前缘的开端,现在看来,假的就是假的,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展若男心口揪痛,痴痴看着这个甫一露面,就让她一见钟情的男子。
从没有这一刻。她痛恨老天的阴错阳差,让二人的相遇错失二十余年。
“都过去了,元煊。你回到了自己的家,身边那么多人关心你,有楼总统,有我爸爸,还有……”
一个“我”字被展若男强行咽下。
梅凤官将她望着,把她强忍泪意的模样尽收眼底。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天之骄女,偏生遇上了自己,爱得卑微,怎不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