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鬼王就是熟悉的云真,仪珍心中的惧怕顿时减弱几分,只剩下惊诧之感将她笼罩。
「国师,你是国师!」仪珍激动地想扑上去。
但是云真眼中的寒意令她望而却步。
这真的是云真么?云真何曾流露过如此骇人的表情?以前云真总是给人以春风拂面的亲切之感,但是现在的云真浑身却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冰寒。
「把你说的昭姬当成祭品献给我吧。」留下这句话后,云真的身影渐渐透明,马上就要消失。
仪珍急迫地问:「你只要昭姬,只要昭姬对么!」
云真没有回答,身影已经淡得快要变成一缕青烟了。
仪珍非要问出答案,下意识伸手去抓云真,但却只碰触到一股冷风,这才想起玄机子的话——这鬼王并非实体,而是灵念。
刚一眨眼,一股强风袭来。仪珍下意识抬袖挡住眼睛,当强风退去之后,云真早已消失无踪了。空荡荡的神殿中,只剩下脚边昏迷不醒的玄机子。刚才云真现身的那面水镜中,水液早已干涸,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镜壳。
仪珍神志恍惚,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真相。为什么云真会成为鬼王?
这时脚边的玄机子蠕动了一下,慢慢睁眼,扶着自己的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仪珍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于是关心地问:「娘娘,你没事吧?」
仪珍轻轻摇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不顾玄机子莫名其妙的目光,她静静地走出神殿。殿外雨流如注,风声呼啸,天空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皇宫的之上。看到这幅宛若末日的景观,仪珍的心情更加沉郁。
昭姬和云真都是背负了太多秘密的人,一个是狐妖,一个是鬼王。仿佛宿命一般,这两个人注定要纠缠到一起。仪珍曾经嫉妒过云真对昭姬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曾经嫉妒过皇上对昭姬的深切思念,但是她最嫉妒的却是可以轻而易举受到所有人保护的昭姬。
当仪珍决定把昭姬献给鬼王求停雨的时候,她以为必须凭借皇权的威胁才能令昭姬就范,还曾担心皇上顾念旧情,会舍不得昭姬。但是现在,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也不用绝情地彻底撕破脸皮,只要告诉昭姬鬼王就是云真,昭姬一定会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冲去与鬼王相见吧——因为当初昭姬甚至还为云真闯过法场。
想到这里,仪珍心中渐渐放晴。小昭,不要怪我,谁让皇上对你一往情深,明知道你是妖怪还心存旧情。如果不斩断皇上对你的情念,我就一辈子无法真正地得到皇上的心。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对皇上没有感情。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占据着皇上的心,完完整整地把皇上交给我吧。
撑起一把竹伞,仪珍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茫茫雨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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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从妃殿。
昭姬的归来令其他从妃怕得不敢出门。殿中每个房间都门窗紧闭,哗哗的雨声成为这里唯一可以入耳的声音。从妃们对狐妖昭姬的畏惧化为一股凝重的气氛,令整个东从妃殿都笼罩在一股窒息感之中。
由神殿归来的仪珍站在昭姬的房门口。轻轻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短暂的冷漠后,房间里传来昭姬的声音:「进来吧。」
语气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怨气,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仪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房间中光线昏暗,大白天都显得影影幢幢,再加上房间中还坐了一只妖怪,仪珍顿时冷得哆嗦了一下。
季安妮抬头看了仪珍一眼,没有说话,似是故意等对方开口。
来此之前,仪珍早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她轻轻阖上门,向季安妮走去。「小昭,你怨我么?我只是脑子不清醒,才做了傻事。你原谅我吧。」
季安妮低头不语。她真心真意地把仪珍当朋友,以为仪珍会像水芙蓉那样,即便知道她是妖怪,也可以与她继续相处,所以她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仪珍。但是……仪珍的反应不仅令她失望,更令她心碎。特别是知道明皇子在仪珍的怂恿下被龙莫寒驱逐出宫后,更是悲伤绝望。
但是她从未恨过仪珍,她试图去理解仪珍。仪珍是人,自己是妖。人妖殊途,人畏妖,妖害人,这仿佛已是世间的定律。仪珍会怕也是人之常情,就连龙莫寒知道明皇子是狐妖以后,不也把心硬得像石头一样么?
「小昭,你消失的这段日子,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全都想通了。你虽然是妖怪,但却一心一意地对我。我不该恩将仇报,你原谅我好不好?」仪珍坐在季安妮身旁,轻轻把手放在季安妮的手背上。淡淡的温度从仪珍掌心中传入,季安妮冰窟般的心中缓缓淌过一丝暖流。
于是仪珍把她被安贵妃陷害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季安妮,博取季安妮的同情。「喝了那碗绝孕药之后,我已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了,这才知道孩子的珍贵。如果还能见到明皇子,如果你们母子还能原谅我,我会把皇子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看待,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