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来,寒光一闪入了剑鞘,回身走过来。
他今日的黑发高高的束着,少了幽逸,多了英气,比昨日更加俊朗。
我看的痴,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步步向我走近,他没有看我,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说,“柜子里有茶,去煮一盏。”
我得了圣旨一般飞快的跑回去,找到柜子里的茶具,粗手粗手的捧出来放在茶台上。他甩过来一本书,“不会煮就照着学。”
我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摆弄。
父亲是爱茶之人,所以母亲的茶艺十分精巧,我耳濡目染,也学得一些,虽然手脚幼稚,好歹那副架势骗得过自己。
烟暖雨收的院落开始绕着茶香水汽,我嗅着那正宗的龙井,心想师父这里可算是有一样好东西了。
不一会,他从屏风后绕出来,换了身黑衣,依旧没有任何装饰点缀,衬得他沉静的面色有些苍白。
我沏好的茶恰放至七成热,赶紧端了捧到他面前献殷勤,提心吊胆的等他品评。
他喝了一口,低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没洗脸。”
我这才察觉自己早起就看他舞剑,还未洗漱梳头。赶紧捂着脸跑进屏风后,外面传来他的声音,“以后每日的茶你来煮。”
这似乎是喜欢我的茶呢,我听得惊喜,赶紧大声回答“好”。心里美的要命,可算是有一个被师父认可的东西了。
师父早饭竟是安子亦送过来的。
初府人不多,地方却很大,以师父的心性自是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去前厅吃饭的,所以平日他的饮食一直都是小厮们送过来,只是菜肴虽然也精致,有一些送来时却已经凉了
现在他同意安子亦为他医治,这位安大哥就直截了当的把他的饮食换成了药膳。
我看着他从一个比我还大的大食盒里捣腾出各种各样我没见过的吃食,脑子里就偷想着我师父被他喂成大胖子的样子。
若是师父被养胖了,也一定是个珠圆玉润,雍容华贵的漂亮胖子,就像福禄年画里的善财童子那样。
我看着师父,他盯着桌子上的一大堆东西,竟孩子气的冒出一句,“我不吃这些。”
安子亦不理他,接着往桌上放吃的,我怀疑他把他们家后厨都塞进食盒里了。
我师父起身想躲出去,被安子亦扯住了袖子,坏笑着,“我说二少爷,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您还是安分着听话吧,别在徒弟面前折了面子。”
我看得师父虽依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有些闪躲,我不懂,如他一般淡若秋水之人不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怎么会对吃药如此忌讳?
不过以我简单的头脑,这个问题自然想不明白,只能在边上看着。
师父犹豫了片刻,转身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递给我,我自然明白这是在打发我,赶紧捧着书跑到院里的石凳上,一边假装读书,一边偷眼看屋里的两个人。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日光透过窗棂打着师父的半侧面庞,看得我走神。
过了一会,我看见师父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吃那些东西,但是只一口便吐掉了,像是个刁嘴的孩子。
安子亦也不恼,递茶给他漱口,又拿了别的吃的到他面前,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有一道食物让他下咽。安子亦满意的笑了,起身收拾食盒,徒留那道菜和一碗清粥在桌上。
他起身走出来,我赶紧低头假装看书。
过了片刻,头上挨了一下,是他的扇子。我听见他笑嘻嘻的声音,“别装了,再不好好看书,你师父怕是要罚你了。”
我余光看到师父还在和桌上那些药膳做斗争,吃得很艰难,就偷偷问他,“安大哥,为什么我师父好像很害怕吃药?”
他笑了笑,“人间烟火他都怕,没事,你习惯就好了。”
我知道他在敷衍我,想再问,他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意识到已师父的耳力估计我们说什么他都听得到,于是闭口不再问了。
他拍拍我的头,“你的饮食自会有小厮送过来,你师父的膳食和日常服药我也会安排好,不过你可得盯着他,他要是偷偷把药倒了,你就告诉我。”
我听他说着,想着这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反倒觉得亲近了许多,于是点头应着。
接下来的日子,我渐渐发现他对药的抗拒比我想象的更甚,每日安子亦派人送来的药膳他都是勉强只吃几口,喝苦药汤的时候更是难得的皱了眉,不过,还是勉强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