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成年前的一段时间里,薄韧每天就这么无意又热情地,不停撩拨着戳杨樵的少男心。
幸好杨樵的情绪控制力始终在线,不然他很真的可能要黑化了,那他们之间这段“竹马暗恋我怎么办”的公案故事,大概率会变成“竹马被我强制i”的诡异画风。
木头总这堪称收放自如的情绪自控,当然不是天生如此。
一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长久的期待永远得不到满足,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和渴求。
青春期还只是初见雏形,到后来在这方面,他几乎是位大魔王,冷静而克制地输出观点,最大限度挑动受众的情绪,是他的最强项。
薄韧喜欢在杨樵这里得到无限关注的感受,这为他开辟了一个与他本身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王。
但杨樵幼时对同样年幼的薄韧,却是把他当成一个上天赐予给自己的等身手办,很喜欢他,像大部分幼儿刚展开社交时一样,把好朋友视作超好玩的大型玩具。
只要杨樵把注意力多多停驻在这个名叫“薄韧”的手办身上,就能获得手办回馈的热情与陪伴。他的手办薄韧总是会满足他所有的需要,他想要足以替代家人的小伙伴,想要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想要每时每刻都很强烈的情感回应,全世界只有薄韧实现了他的愿望。
随着长大,从小人变成半个大人,情感认知从狭隘变得宽阔,杨樵对薄韧的喜欢也从童稚的玩具依恋,一天天变得丰满了起来。
假如他们永远停在初中,假如杨樵去了温河后,再也没有回来,那么这份情感的生长,也许就会永恒地停在“最最最好的朋友”这个结果上。
杨樵在十六岁半,日渐明确了自己对薄韧变成了那种喜欢,不想永远做朋友,想伸手向薄韧讨要爱情。小时至今总会满足他的薄韧,也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吗?可以的吧。
应该,可以的吧?
薄韧这家伙成日嘴上也没把门,最爱说些乱开玩笑的怪话,实际上有可能根本不懂,连男同到底是什么物种,是圆是扁,是不是和他一样的碳基生物,他都没有真正地想过。
杨樵想对他出柜试试看,又对结果充满了畏惧。
在矛盾犹疑中,他反复想先确认,薄韧待他的心,有没有哪怕一点,是超出好友的心迹。
除夕夜,杨樵在薄韧家里和薄家人一起过年。
他本来拒绝了薄韧的几次邀约,年夜饭怎么还去别人家蹭,一定会给人家添乱。
但下午四点多,他在家里看《一年又一年》春节特别节目,有人敲门,他去开了看,竟是薄韬和薄韧兄弟俩。
“怎么……”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薄韧从旁边衣架上拿了他的羽绒外套就强制给他穿上。
薄韬利落地进去,把水电煤气闸门一一关上。
杨樵:“啊?……不是,你们干什么?……哎?干什么?……等一下啊!”
完全不理会他的反对和反抗,哥俩一左一右把他架出了门。
杨樵相当于是被“绑架”到了薄韧家里过年,既很慌张,又很感动。
他当然也管薄韬叫“哥哥”,薄韬比他和薄韧大了三岁,看着他和薄韧一起长大,对他也一直都非常好。
杨渔舟下班总是很晚,小杨樵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爸爸接他回家。薄韧其实也没大人来接,薄维文夫妻俩一个货车司机一个住院护士,也都调配不过来时间,每天来接薄韧回家的,通常都只是大小孩薄韬。
薄韧要带落单的杨樵回家,薄韬也不反对,一手拉一个统统带回自己家,晚饭没有大人做,薄韬就会给两个小豆丁做饭吃。
薄韧和杨樵刚读小学的头两年里,薄韧家里条件一度很不好,因为薄维文的货车出了次交通事故,虽然责任明确是在对方,但对方人死了,不断扯皮中,开了几年货车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血汗钱,全都赔了进去。
低年级的两个小孩,不过七八岁,只知道大人们每天有事,不是很懂,十岁的薄韬却清楚家里的情况,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每天给弟弟做完了饭,自己也写完了作业,就会到周围几个小区的垃圾箱里去捡饮料瓶和废纸箱,扎成一捆拿回来,放在家里,攒几天等放学再去卖掉,每次能卖大几十块。
小薄韧和小杨樵不明白,只当是帮哥哥做游戏任务,回家路上看到饮料瓶子,也会捡起带回来给薄韬。
薄韬卖废品的钱,主要是攒起来当生活费,这样不用找家长再要钱,但他偶尔去接弟弟的时候,也会花五毛一块,买点小零食哄弟弟开心。杨樵也吃过他买的棒棒糖。
每个没有过哥哥的人,都一定想过自己如果有哥哥,会是什么样。薄韬哥就是杨樵想象中几乎完美的哥哥形象。
薄韧老是被大人们拿来和薄韬对比,他很烦这点,但杨樵知道,他和薄韬的感情特别好,他私下里是很崇拜薄韬的,从来没有像别家差两三岁的兄弟没事就吵架甚至打起来,他们哥俩从没闹过矛盾,明里暗里都没有。
两个人长得也有点像。
特别是薄韧脱离小饼干模式后,兄弟长得越来越像,唯一保持了明显差别的一点,是薄韬哥气质上比薄韧……有智慧。
合家团聚的除夕夜里,杨樵成了这家里的第五口人。
春晚开始前,何静娟和薄维文在厨房里合力准备年夜饭的菜品,夫妻二人秉持着勤劳致富的精神,始终努力工作,没有向挫折屈服,几年后的今天,生活再度蒸蒸日上,并且大儿子就读于名校,小儿子成绩也越来越好,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圆满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