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见她头也不抬,更不敢伸筷子,碧莹为她布了什么菜她便吃什么菜,一口菜能嚼上半天,便笑道:“你如此拘谨,是怕我呢,还是怕你家徐大人?”
杨蓁蓦地抬眼望他,惊得险些掉了筷子,难不成他是知道了徐显炀夜夜都来的事?
诚王看上去并没在意她的惊诧,垂着眼帘问道:“他对你好么?若是好,又为何留你在此,没有领你出去?”
杨蓁还是相信自家男人不至于那么笨,被人察觉了尚不自知,听了这话心下稍安,反问道:“王爷既然知道徐大人对我的心意,又为何放任自由,不做处置?”
诚王望她失笑,拿筷子点了点她:“多亏你没有进宫,倘若皇兄问你话时,你也这般顶撞,至少你得挨上一顿板子。”
他真是难得待人如此亲和,甚至语调中还透了几分从所未见的宠溺之意,连一旁侍立的碧莹都显露出些许惊讶。
杨蓁起身福礼:“那我先谢过王爷的不罚之恩了。”
城王道:“看你在这儿是吃不饱的了,还是叫他们将饭菜为你送去住处,你自行吃了,早早歇着吧。”
“是,多谢王爷。”杨蓁巴不得早一刻离开,听了这话简直如蒙大赦。
诚王又闲闲地道:“以后再见了徐显炀,不要把我这里的所有事都报给他听,需要时,我会叫你去报。反正他留你在此,也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对吧?”
说后一句话时,他朝她望着,脸上笑意好似温煦暖阳。
杨蓁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当然不会听他的,当晚等徐显炀来了,杨蓁就如实都对他讲了。
徐显炀倚靠着床柱坐着听完,默了一阵,将她揽来怀里问道:“蓁蓁,你日日与他如此周旋,会不会觉得厌烦?”
与一个男人周旋,她当然觉得厌烦,当然不可能乐在其中,但又能如何回答呢?
杨蓁轻叹道:“我相信,想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总是要先来受些苦的。”
徐显炀轻撩着她的头发,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歉然:“倘若我足够有本事,就无需你来受苦。”
杨蓁却又笑了:“倘若从没有过这桩案子,你我又如何能有今日?如此论起来,诚王还可算是你我的媒人呢。”
“好,以后若有机会与他挑明,我便郑重谢谢他的大媒。”徐显炀扯着唇角,颇感好笑:谢他什么?谢他曾把我媳妇送进教坊司么?
还谢他呢!若非顾念他的身份,总需给今上留面子,将来我非得寻机狠狠整他一把不可。
这还真算不得徐显炀痴心妄想,别看如今他是个见了诚王还需下跪的地位,若等到将来诚王离京就藩,再想上书皇兄讨些什么好处,诸如王府破败需要修缮、家将老弱需要换新之类,像徐显炀这样的天子近臣想要借机刁难,就有着大把的机会,是以寻常藩王总少不得时常为京中权臣送礼讨好。到了那时,诚王可就没机会在他跟前摆威风了。
自然,此时徐显炀是想不到将来会是诚王掌管天下。
杨蓁问:“你说,他在你眼里,算是个好人么?”
“他在我眼里……很难说是善是恶。”
徐显炀蹙了蹙眉,觉得有些话确实是该对她说说了。他能感觉得出,这丫头虽说初心不变,但这些天下来,已经潜移默化被诚王影响,提防之心越来越弱了。
“原先刚做了他的贴身侍卫那一阵,我觉得他这人可好了,待人和气,不摆架子,对仆从下人也都关怀有加,至于对我,简直世上除了干爹,就属他对我最好了。直到……我听说了一件事。”
时隔数年,他仍对刚听说那桩旧事时的心境记忆犹新,也可以说,是心有余悸,“一个自小伺候他的宦官,在我们看来,算得上与他最为亲近的下人,只因为私自拿了他屋里的一个香炉出去变卖,就被他叫人拉出院子,活活打死了。”
杨蓁吃了一惊:“他……不像是爱财的人啊。”
诚王不光对她很大方,在近日来的诸般细节均可看出,他绝不是个惜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