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回到居所时已然很晚了。
值夜的丫鬟凌霜与暮雨两人都以为王爷会留宿西跨院,已在东梢间里打起了瞌睡,听到守门的小丫头报说王爷回来了,两人都慌忙起身迎接。
因之前已然沐浴过,诚王进门后又用热水简单净了手脸,便准备就寝。
两名大丫鬟服侍他更衣脱履之时,诚王坐在床榻边,忽问道:“你们两个说说,女孩家一般都喜欢些什么,如何最易讨得她们欢心?”
王爷会出言与她们闲聊,这样机会一年也难得有上一回,两名丫鬟都十分意外,也同样都有些受宠若惊。
凌霜道:“若说女孩家最喜欢的,莫过于衣裳首饰,但凡好看的东西,她们都爱。”
暮雨道:“还有胭脂水粉,尤其天生美貌的女子,都盼着能打扮得更好看。”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果然向这些小丫头问询,只能得到这种俗不可耐的答案。
诚王不予置评,只在心底暗笑:恐怕她就不见得会爱这些玩意,不过……也不妨一试。
通常而言,仆婢们即使不当早差,也是不可睡懒觉的。每日早早便有管事嬷嬷去督促仆婢起床。只是杨蓁这边特殊,下人们从没将她视作自己同类,也没人会来特意唤她早起。
天大亮了,杨蓁还挨在徐显炀肩头睡得正香,连徐显炀率先醒了,侧着头望了她许久她都未察觉。连续两夜睡眠不足,她确实急需补觉。
她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黑缎子似的长发衬在脸边,浓黑的睫毛好似墨笔画下的两弯月牙,隔一会儿便会发出几下轻微的颤动,着实可爱至极。
徐显炀静静望着,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忽然一阵扣门声传来,只听一个妇人声音唤道:“蓁蓁姑娘可起来了?”
徐显炀一动未动,杨蓁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那妇人又扣着门问了一声,她才打了个激灵慌忙坐起:“有人来了?怎会……有人来叫我?”
徐显炀在唇前竖起食指,低声道:“听声音便知不可能是来搜屋的,你安心去接应便是,不会有人发觉我在这里。”
杨蓁可没有他这么坦然,慌里慌张地爬起身,在中衣之外系了件长袄就下了床,又回身拉着棉被把徐显炀罩了个严实。
徐显炀躲在被子里闷声直笑,杨蓁双手按着他小声警告:“你可不许出声,若敢叫人家知道你在这里,我……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睬你!”
谁知他会不会一时起了坏心,为了让她在王府里待不下去,就故意叫人家发现呢?
说完她趿着鞋子绕过屏风过去应门,拉开门一看,外面是一个中年仆妇领着一个小丫鬟。
杨蓁赧然福礼道:“嬷嬷见谅,是我一时睡迷了尚未起身。”
仆妇赶忙回礼,客气笑道:“不不,倒是我吵了姑娘,姑娘可别见怪。”转身朝后面的小丫鬟道,“拿进来吧。”
小丫鬟捧了一个大红雕漆长方托盘进来,放到了外间的圆桌上,仆妇揭开盖在上面的一方锦帕,杨蓁顿觉眼前一阵晃眼亮光。
仆妇交了一张薄薄的贴子到她手里:“这是王爷吩咐给姑娘的赏赐,列了单子在这里,姑娘收着吧。我们这便走了。”
二尺长、一尺多宽的大托盘里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半盘的金珠首饰、两匹提花织锦缎并一排雕漆小圆盒子装的胭脂水粉。
杨蓁忙叫住她们:“嬷嬷请留步,还请您告知,王爷为何要赏我这些东西?”
仆妇笑道:“王爷有意厚待姑娘,还需什么名目?姑娘且笑纳便是。”说完便走了。
杨蓁望着面前一堆晃眼的宝物发呆——从前只听说过宫里的嫔妃侍寝过后若得皇帝欢心便可得到赏赐,可是,自己昨晚“侍寝”的又不是他,他又颁哪门子赏呢……
徐显炀穿着中衣中裤,尚且松着衣襟,袒露着精壮的胸腹,贴着墙根凑过来,关好了房门,也来到圆桌前观看,信手捻起一支凤钗来端详。
赤金打造的累丝金凤,凤羽根根分明,每一根尾羽上都镶着一颗小指肚大小的蓝宝石,凤嘴垂下的流苏末端更是坠着一颗大过拇指肚的蓝宝。
他曾在卷宗里见过一桩事关南洋宝石的窃案,知道这种石头比黄金还要贵上几十倍,再加上金凤细到极致的雕工,这样一支凤钗价值没有千两也要数百两,纵是放在后宫里,也是极贵重的,诚王那小子倒是够大方。
给丫鬟的赏赐?谁家的丫鬟会顶着这么大一个累丝金凤干活儿的?
徐显炀丢下凤钗哂笑道:“他还是摸不透你的性子,想要讨你的好何必送这些?还不及到芙蓉楼去,将上好的点心一样秤上半斤给你。”
杨蓁懵懵懂懂地问:“你可猜得透他为何要赏我?”
“你问我啊?”徐显炀眯起双目,语调也阴阳怪气起来,“你有没有什么事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