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压根就没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简妍无力的在内心里呻、吟了一声,然后竭力的将自己的目光从徐仲宣好似委屈之极的脸上撕了下来,抿着唇,别过头望向旁侧黑漆描金香几上摆放着的一盆茉莉花,然后轻声的说着:“不了。时候不早了,我和宁儿还是,还是先回去吧。等稍后锦儿醒了,我们再过来看望她也是一样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只满心的觉得都是罪恶感。好似自己就是那个无论小孩怎么哭闹哀求,都是板了一张脸,甚至是厉声呵斥,就是不肯给他半颗糖吃的大人一样。
徐仲宣倒也并不敢强求她,他很明白欲速则不达的这个道理。于是他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想着稍后再慢慢的寻了法子见她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尚且还没有开口说得一个好字,外面就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老太太身旁的祝嬷嬷和明珠来了。
徐仲宣闻言,神色一冷,方才面上所有的疑似委屈之类的神情立时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凛然的神色来。
“让她们进来。”
他冷声的吩咐了一句,随后便走至主位上的圈椅里坐了。
徐妙锦的这处明间里,当先放着的是一张翘头条案。案上放了一架紫檀木架,绣着四季花卉的插屏。旁侧是两只花瓶,花瓶里各插了几枝孔雀翎。案前则是摆放了一张黑漆八仙桌,桌旁放了两把圈椅。
当下徐仲宣在八仙桌左侧的那张圈椅里坐了,又开口让简妍和徐妙宁坐。
简妍刚刚亲眼见证了徐仲宣一秒从温顺的小绵羊变身现下这般冷漠骇人的模样,一时有点发懵。好在她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拉了徐妙宁走至右侧的两张玫瑰椅上坐了。
而这时小丫鬟已是打起了门上吊着的湘妃竹帘,迎着祝嬷嬷和明珠进了来。
祝嬷嬷现年四十来年的年纪,是以往在吴氏身旁伺候过的丫鬟,可以说是她的心腹。而明珠则是吴氏身旁的大丫鬟之一,现年十七岁的年纪,生的身段袅袅婷婷的,一张瓜子脸儿,两弯新月眉,且是生的白净,瞧着也很是有些动人之处。
一时祝嬷嬷和明珠进了屋子,身后还跟了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朱漆托盘。
祝嬷嬷进了屋子,目光快速的在屋内扫了一扫,见着徐仲宣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目光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心里便咯噔了一声,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的了。
“老奴见过大公子。”她忙屈膝对着徐仲宣行了个礼。跟随在她身后的明珠和小丫鬟也忙对着徐仲宣屈膝行礼。
徐仲宣一时却是没有答话,过得片刻之后之后方才冷淡的说着:“起来吧。”
简妍在一旁都替祝嬷嬷她们捏了一把汗。
这般屈膝的行礼动作稍微的做一下也便罢了,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半蹲了这么会的功夫,晤,那滋味想必是有些不大好受的。
徐仲宣的这一个下马威给的有点颜色,祝嬷嬷一时更是不敢大意了,虽然是听得徐仲宣说让她起来,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声:“多谢大公子。”然后方才直起了身来。
但她随即又转身,领着明珠和小丫鬟对着徐妙宁和简妍曲膝行礼:“见过三姑娘和简姑娘。”
简妍并不欲得罪吴氏身边最体面的嬷嬷,便忙起身站了起来,然后又笑道:“嬷嬷客气了。请起。”
徐妙宁则是狐假虎威,只是坐在椅中,一手撑了腮,挥了挥手,学着徐仲宣的样说着:“起来吧。”
祝嬷嬷这才直起了身来。因又转身面对着徐仲宣,面上陪了笑的说道:“老太太得知四姑娘这次得的风寒甚是厉害,于是忙不迭的让老奴给四姑娘送了些补品过来,还请大公子笑纳。”
一壁挥手让后面端着朱漆托盘的小丫鬟上前来,揭开上面摆放的三只盒子的盒盖。
徐妙宁引颈望过去,见那三只盒子里分别放着的是人参、燕窝和阿胶。
倒也全都是些珍贵的补品。
徐仲宣望了一眼,随即便挥手示意青竹上前去接过。
虽然他心里再是不喜吴氏,可说到底那也是长辈,并不好就直接撕破脸皮的,所以便也只是点头说着:“你回去对祖母说上一声,只说东西我替锦儿收了,劳她费心了。”
费心两个字他咬的较其他几个字重一些,祝嬷嬷听了,老脸上就也有些挂不住。
昨日傍晚徐妙锦身旁的丫鬟杏儿火急火燎的求到了松鹤堂去,只说四姑娘得了风寒,正发热呢,还烦请老太太立时遣人去寻了个大夫前来给四姑娘诊治一番。但吴氏心里还对前些日子徐仲宣一定要撵吴静萱离开徐宅的事没有释怀,所以对着徐妙锦的这事就不想多管,只说这是大房里的事,她是管不到的,让杏儿求着大太太去。
只是将杏儿打发走了之后,吴氏心里到底还是怵着徐仲宣的,随后便又遣了丫鬟去打听这事。得知秦氏是说着,她是不管家的,纵然四姑娘是她大房里的姑娘,可论理这也该老太太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给四姑娘诊治才是,她是再不管的。吴氏听了,心里便也窝着火,只想着,既然秦氏这个做嫡母的都不管徐妙锦的死活,她这个做祖母的,且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倒是为什么要管徐妙锦的死活呢?由着她去也便罢了。左右只是一个风寒,还能死了人不成?说不定过了一晚上就好了的,因此也赌气不去理会。
可随后又听说昨日傍晚徐仲宣回来了,让自己随身的小厮立时就去请了大夫来给徐妙锦诊治,吴氏一听,就又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刚刚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让祝嬷嬷带着明珠和一个小丫鬟来给徐妙锦送些补品,想着也是做给徐仲宣看看,以示她这个当祖母的心里还是有徐妙锦这个孙女儿的意思。
只是现下祝嬷嬷瞧着徐仲宣神情之间甚是冷淡,言语之中也甚是嘲讽,心里便知道,甭说只是送了这些人参燕窝阿胶,这当会便是送了龙肝凤髓来,只怕大公子心里也是怪着老太太的了。
而徐仲宣见着祝嬷嬷还没有走,面色便又沉了几分。
祝嬷嬷瞧见了,忙又赔笑道:“老太太还有一事让老奴对大公子说上一声呢。”
“说。”徐仲宣言简意赅,简单利落。
祝嬷嬷就说着:“老太太这些日子因想着,四姑娘身旁的丫鬟年岁皆是不大的,倒会做得些什么呢?这次四姑娘着了风寒,可不就是她身旁的这些丫鬟伺候不周的缘故?于是老太太便想着,莫不如在自己身旁挑了一个做事稳重的丫鬟给了四姑娘,也是她做祖母的对孙女儿的一片心意。因挑了这好几日的,冷眼见着这明珠性子稳妥,心思又细,模样儿在松鹤堂一众丫鬟里也是个出挑的,便想着要将明珠给拨到四姑娘的房里来。这一来平日里明珠自是可以细心的伺候着四姑娘,也好让大公子在京城的时候不用担心四姑娘,这二来,大公子每次休沐回来之时,身旁也很是该有一个贴身的丫鬟伺候着铺床叠被,照顾起居的。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