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人,圣人有话要问,快随咱家来吧。”只见戴权来到贾赦面前,轻轻一甩浮尘,他自来与这班开国勋贵家有来往,便也不故弄玄虚,笑着又道:“你昨儿送进来的那物件儿,圣人看着觉得新奇,召你问问玩法。”
来了!大老爷连忙向戴权一躬身,谢他提点之德,然后整了整衣袍便跟在他身后向着御座而去。途中微一抬头,便能看见皇帝正手中捻着须髯,含笑看着他。贾赦不敢怠慢,忙加紧脚步来到御座前,肃然行礼道:“臣贾赦,叩见圣上。”
“呵呵,起来吧。叫你过来,也没有旁的事,你倒是跟朕说说,这么个小盒子,要怎么打出火来?”老圣人也是高兴,笑呵呵地叫起后,便拿起手边的一个小方块样的东西问道。
这东西正是贾赦腊月里手工赶制出来的,昨儿随着荣府的年礼一并送入宫中的,打火机。
“是臣听说圣上偶会抽两口旱烟,便想着总用那些火折子、火石并不方便,臣灵机一动琢磨出了这么个玩意儿,用着点火可方便了。”贾赦说着,接过戴权递过来的打火机,弹开上面的盖子,手指灵巧地将之打着火。
见他果然把个小盒子玩出火来了,老圣人略带惊奇地一笑,向他招招手道:“果然是个好玩意儿,过来教教朕怎么玩儿。”他确实爱抽个旱烟,其实点火的事再麻烦,也麻烦不到他,但谁叫这打火机新奇呢。
“是,您看,是这样……”贾赦现将火机关了,才小步来到当今跟前,仔细向他演示打火机的用法,口中还轻声解释这一些简单易懂的原理。待都说完了,又双手将东西奉上,让老圣人自个儿玩去。
许是越老越小,老圣人学会了怎么用打火机之后,一会儿点着一会儿熄灭,很是把玩了一会儿。良久,才意犹未尽地把打火机放下,向贾赦道:“是个好东西,难为你有心了。只是这样奇技淫巧的东西,日后还是少放些心思,多求上进些。”
说到这里,老圣人有些欲言又止,略一停顿了才道:“你祖母总是看着你的,她若见你这个样子,心里不知该怎么气恼呢。别让她失望,不然不能饶你。”说到这儿,老圣人的眼里透出点莫名的意味,拍了拍贾赦的肩膀。
虽然并不认同老圣人奇技淫巧的说法,但贾赦并不会当面反对,当即跪下叩首道:“臣谢圣上教诲。”
另外,听老圣人竟会提起他的祖母,赦大老爷眼眶便有些发酸,忙垂首道:“这些年臣很是不争气,祖母她老人家一次也未曾入梦。好在前些天,想是她老人家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肯在梦中痛骂了臣一顿。臣已决心痛改前非,定不叫她老人家失望。”
贾赦忽然一抬头,眼带孺慕地看向老圣人,语带些无赖地道:“再也不给您罚臣的机会。还记得,当年臣调皮跳进太液池里捉鱼,被您罚帮在池边柳树上晒太阳,皮都晒掉了一层呢。后来回到家,祖母心疼得直掉泪,差点进宫来找您说理呢。”
听他提起往事,老圣人也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半阖着双眼好半晌都没说话。太和殿众人皆明里暗里关注着这边,见到此状不知圣人是什么意思,不由都停下动作,整个大殿竟为之一静。
好在老圣人旋即便回了神,指一指大老爷,没好气道:“还说呢,哪是差点,她是真来了。你个小混蛋把我的龙鱼祸害了多少?我不过是罚你晒晒太阳,你祖母就打上门来,不然你以为你有那顿龙鱼吃?”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似是想起当年的情景,便连一贯的自称也不说了,宛如寻常长者对自家小辈说话般。贾赦见状,也跟着嘿嘿地笑。
这两人在丹陛上其乐融融的,倒是惊住了下面不少人。荣国府的贾赦是个什么人物?不过一个好se无能的老纨绔罢了。从来竟不知,他还能圣上面前如此得脸。不应该啊,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他有这等本事啊。
况且,若他真的得脸,当年继承爵位的时候,圣上也不该把个国公爵直接降成一等将军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遇上不明白的事情了,少不得就得向旁人打听一二。渐渐地,关于赦大老爷早年的经历慢慢传开。想当年,大老爷也是大明宫的常客,也曾被圣上亲口夸过的,只因从先荣国公夫妇先后去世,才因守孝去了伴读的差事。至于声名狼藉,那都是后来的事。
这个恩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祜握着就被皱眉,心中已打定主意要查一查。贾赦曾是他的伴读玩伴,两人当年也很是想得。只是后来贾赦回家守孝,很快就堕落成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纨绔,让他想拉一把也无处下手。渐渐地,连人断了联系,这货更是见了他就躲。
想到此,宇文祜便有些怒其不争,想来当年父皇也是这样的心思,这才狠狠地降了他爵位。原指望他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可谁知这货干脆就愈演愈烈,破罐子破摔了。父皇失望之余,渐渐也就不再理他的事,就当个米虫养着罢了。
这货倒也有眼色,再也不往父皇跟前凑,让宇文祜都不知是该夸他还是骂他。
却是不知恩侯此番受了什么刺激,竟知道在父皇面前邀宠了!?
肃王爷宇文祜的困惑暂且不提,初一的宫宴结束之后,赦大老爷带着两大箱子的赏赐回了荣国府。太和殿的消息传到后宫之后,就连邢夫人也被皇后赏了,高兴得了不得。
“老爷,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皇后娘娘竟将我宣到了跟前,拉着我的手很是说了几句话呢。这不,临散了的时候还赏了我好些东西。您是没瞧见,二太太当时的那个脸色哟,呵呵……”邢夫人捧着一套御造的红宝石头面爱不释手,美滋滋地跟贾赦汇报。
大老爷很有些看不上她眼皮子浅的做派,道:“挑些个合适的给各处都送两样,别叫她们挑你的理。”尤其是老太太跟老二家的那边,邢氏得了赏赐没她们的,还不知要放什么闲话出来呢。
邢夫人撇了撇嘴,即便心疼得要命,还是应了一声。没办法,老爷说得这是礼数,她可不敢违逆。只是……真的好肉疼啊!看看哪一样,她都是拿起来又放下,舍不得哟!
“行了,不就是些玩意儿,老爷是少了你的穿还是少了你的戴?”赦大老爷都被她气笑了,没好气地斥一声,又道:“今儿皇后赏你,那是看在圣上高兴的份上,你可是沾了老爷的光……”遂将献打火机的事讲给邢夫人,免得她摸不着头脑乱说话。
邢夫人听得一愣一愣,嫁给老爷十来年了,她竟从不知老爷还有这样的本事。一听那什么火机的东西就了不得,没见连圣上也夸好呢嘛。这若是开一间专卖火机的铺子,那还不得让这京里的勋贵富商们抢疯了!?
这,这,这得多少银子啊!
许是想得太过投入,邢夫人不知不觉间念叨起银子的事来。赦大老爷不由扶额,好好地也没短过她花用,怎么就钻到钱眼儿里出不来了呢?!
不过他心中对邢氏是有愧疚的,这女人嫁给他也算是亏了,不但要受他受老太太的气,老二家的也没少给她气受,还有那个琏二奶奶也没将她这继婆婆放在眼里。她这一辈子,也没个孩子没个依靠,也就只能一心搂银子了。得,老爷成全她。
“打火机你就不要想了,这东西关系太大,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染手的。待我写个方子给你,那东西你若是能照着方子做出来,足够你赚银子赚得摸不着北了。”贾赦边说边要了纸笔过来,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
邢夫人起先听不许她打火机的主意,心里便是一苦,后面又听他说方子,便忙凑过去看,嘴里也不闲着,问道:“老爷,这是什么东西啊,真的那么赚钱么?您跟我说说啊,难不难做啊,本钱怎么样,会不会赔本啊……”
听她在耳边嗡嗡嗡,大老爷登时黑了脸,一眼瞪过去让她讪讪地闭了嘴。直到写完了,才道:“这是个洗漱用的东西,能做成平常百姓用的便宜货,也能做成进宫皇宫的精品。行了,方子拿去,赶紧照着做吧。不管做不做得成,都不许再来问。”
“是。”邢夫人忙不迭接过方子,小心地瞥一眼黑着脸的大老爷,不敢多说地告退了。切,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这破书房本太太还不稀得呆呢!
她小心地将方子揣进怀里,鬼鬼祟祟地就往自己房里去,跟刚做了贼似的。不过邢夫人却全然顾不得形象了,若老爷的话不假,那这东西就是个聚宝盆,她能不小心嘛!
这边贾赦刚刚打发了邢夫人,鸳鸯就到了书房外,说是老太太请他过去说话。赦大老爷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听说太和殿的事情,要找他问话呢。当下也不耽误,披上大衣服就往荣庆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