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低声道:“奴婢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来,但感觉她不似往常那般尖刻了,人也缓和起来,听襄岚说,自打清平公主从……”说到此处警惕地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从牢里出来以后,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人也变得丢三落四,终日只是多睡,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江皇后深感疑惑:“她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绿萝道:“那可说不准,她本就从山野里来,是个没见识的,宴席上那一幕许是昏了头,在大牢里一旦醒悟过来,还不吓得丢了魂儿?依奴婢说,她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省的娘娘再为她烦恼……”
“住口!”江皇后低喝一声,吓得绿萝赶忙跪地,“奴婢该死!”
“她是圣上钦封的大梁公主,你这番话是大不敬,传出去可是死罪。”江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心想这个丫头终归年纪太小,说话也没个遮拦,心性也不稳重,遂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夜宴和牢狱之事,以后千万不能再提,若是让人听着,连本宫也保不了你。”
元宵家宴后,刺客一事成了大忌,曾有小宫女悄悄议论,被皇上身边的福公公路过听了个正着,当即抓起来下令杖杀,还遣了大批宫女太监去围观,众人吓得面如土色,这事儿在宫里一传开,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唯恐哪句说不好丢了脑袋。
绿萝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江皇后已换好了衣裳,红缨打开珠帘,路过绿萝时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绿萝不敢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深了些。
卿羽还在原地坐着,什么都没干,就那么干巴巴地等着。她微微垂着头,望着裙摆上细密针脚绣成的美丽花纹怔怔出神。
江皇后驻足顿在锦屏处,若有所思片刻,待过去时已是笑容满面:“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一直在养着,我本想着去看看,奈何手边的事情实在太忙,时至今日才得了个空,便让人过去问问,哪想你亲自过来了。”
刺客假扮清平公主夜宴行刺,虽说刺客已伏诛,但清平公主却因此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一直深居宫里休养了好些时日。
卿羽笑道:“母后对儿臣的一番关怀,儿臣心存感念,这么久都没来请安,儿臣已经心有不安了,现在身子好了些,亲自过来探望母后,也算儿臣一点孝心。”
江皇后满目慈爱:“你素来是个极有孝心的,你父皇疼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
卿羽点头称是,道:“不仅父皇疼儿臣,母后对儿臣亦是体贴入微,儿臣不曾委屈半分。”
如此一来二去说了一番话,一个慈爱,一个恭顺,是母慈女孝的家常场景,仿佛一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红缨奉了茶过来,江皇后先端起一盏,道:“这是自越国购置的白茶,前几天才送到我这里,还未来得及给你送去,恰好今天你来了,回去时就带走些,”拿开盖子,清香扑鼻,瞥眼望见卿羽好奇的目光,笑道,“这茶味道清淡,却是回甘悠长,你也尝尝。”
卿羽难掩喜气,贸贸然伸手就去端,因为太心急,以致端在手里才突然感觉到烫,手指慌乱地交换了两下,茶杯一个倾斜,便赫然落地,当啷一声,碎瓷四溅,连带着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和江皇后一身。
“娘娘!”
绿萝和红缨飞奔过去,一个搀扶着她起身离开,一个俯着身子给她擦拭身上的水渍。
卿羽愣在当空,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已是满脸通红,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儿臣莽撞,请母后责罚。”
江皇后制止了绿萝和红缨手忙脚乱的拾掇,上前扶卿羽起来,叹息道:“不怪你,这茶水太烫了。”
卿羽却是悔恨难当,后退一步跪在地上,道:“是儿臣笨手笨脚的,连端茶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母后这么宽容,儿臣却更加惭愧,请母后降罪。”
她言辞恳切,想来是真有些害怕的,江皇后再要扶她起来,她却畏畏缩缩,蜷在地上不敢动弹。
“也罢,”江皇后叹道,“你没学过宫里的规矩,在行事上难免会有疏失,这样吧,我派苏姑姑到你身边伺候着,你就跟她学习礼仪吧。”
卿羽这才似乎放了些心,又叩首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江皇后扶她起来,眼里含着笑:“你不用过于紧张,苏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是最懂得如何教授宫规礼数的,你跟着她学,只要用心,便会学的很快。”
卿羽低眉顺眼地:“是,儿臣谨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