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致志地摸索了半天,除了几只贝壳,她一无所获,还被河底的碎石子硌得龇牙咧嘴,正气恼时,但见两条小鱼摆着尾巴顺着水流游了过来!卿羽眼睛登地一亮,猫了腰,蓄势待发,结合着小鱼的游行速度,她在心底暗暗估量了一个角度与距离,待确定是最佳攻击点时,倏地来了个饿狼扑食,霎时间,水花四溅,迎面溅了一脸,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此刻欢喜雀跃的心情,抓起手里的鱼向着叶白兴奋地大叫:“对面的公子看过来!本姑娘成功捕获小鱼一条!”
叶白看着赤着脚、高挽着袖子站在哗哗啦啦的河水里的美丽姑娘,以及美丽姑娘手里高高举起的一枚烂叶子,目光淡静,唇角却悄悄染了一抹温柔笑意:“李姑娘捕鱼的本领果真奇高,连小小落叶都尽收手中,叶某佩服的紧。”
卿羽欢天喜地的笑容登时如同遭了晴天霹雳,她不可置信地看清紧紧握在手里的烂叶子,泄气地重重一丢,看它枯败的身躯随着流水飘飘摇摇地远去,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而后,又似苦思冥想后的大彻大悟般,又重新鼓起士气来捉鱼。
叶白喊她上岸,她置之不理,再三劝说之后,见她还闷着头在河水里徘徊,叶白面露无奈之色,随即脱掉衣靴,走到河道中央,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卿羽一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住,直到他抱着自己回到岸边,才醍醐灌顶似地给了他一拳:“休得无礼!”
叶白冷不丁挨了她这一记拳头,微微蹙起了眉头,却是叹道:“照这样下去,怕是到天黑也捉不到一条鱼。”不等她说话,便倏地回身,足尖轻点水面,闪身立在了水中央。他的这一动作近乎完美,行云流水般潇洒快意,稳稳当当落在水里竟还能抵得住流水的冲力与阻力而纹丝不动,可见功夫了得。
卿羽冲他喊道:“抓条大点儿的!”见他不应声,以为他没听见,便提高了几倍音调:“喂,抓条大点儿的,听见没有?!”
叶白终于回头看她一眼:“你再嚷嚷,连虾米也被吓跑了。”
卿羽遂闭了嘴,在岸边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上去,一边晾脚丫,一边看他。
他散着头发,英姿颀长挺拔,双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流淌的水面,衣摆浮在水上,湿了个透,他似浑然不觉,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他身上,映出他如雕刻般的侧脸,投入在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飒爽英气。
他这个人,冷静时让人敬,沉默时让人迷,较真时让人恼,贫嘴时让人烦……分开时又让人想。正如他们的初见、别离、重逢——初初相遇时的相敬如宾,分别之后的偶然间的想起与牵挂,重逢后的莫名喜悦与渐渐熟络后没有芥蒂的互相调笑拌嘴。
可是,人跟人从相识到熟悉,不都是这样过程么?没什么不同。但不知怎的,她相信他是个好人,就像当年相信大师父一样,不问因由。
漫天纷飞的思绪在叶白闪电般出手举起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时回归现实,卿羽瞪圆了眼睛,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好大的鱼!”
叶白双手举着那鱼蹚水过来,卿羽赶忙讨好似地搀住他,帮他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手指碰到一枚硬硬的物什,发出清脆的“叮”声响,她吃痛地低头一看,见是一枚玉佩。这玉佩不是他硬要送给自己的那枚白玉,而是一枚青玉,雕刻也古朴,纹路却很细致,触手泽润,光感细腻,映着阳光玲珑剔透。
纵然她对这些贵族的东西不怎么熟,也能大约猜出价值不菲,大师父那个人藏的私己不少,除了金子银子,便是些珠宝首饰了,他辩解说这些都是老相好送他的定情信物,白露却咬定他是卖来送老相好的,有了相好忘了徒弟,没良心!常常气得大师父跳脚骂她。
她好奇于大师父珍藏的那些翡翠玉石宝贝,大师父诲人不倦,但也许是好为人师,总之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教她怎么看种水,辨别种类、年代,乃至真假,她看得眼花缭乱,但到底也学到了些皮毛,摩挲着他的这枚青玉,淡淡道:“可是汉代的金缕玉衣?”
叶白眉毛微微一挑,眼中掠过喜色:“怎么,你竟识得?”
卿羽点点头,若有所思:“大师父手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说是汉代武帝生前给自己量身打造的塟衣,择上等和田青玉,共有三千九百多片,但后来巫蛊之祸的爆发令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偏此时皇陵还失了窃,尚未完工的金缕玉衣不知所踪,武帝民心大失,对失窃一事秘而不宣,只在暗中追查,却一直没有消息,想来,窃贼为了销赃,就拆零散变卖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就这样变成一片片的碎片散落民间……”
听出她话语里的惋惜,他淡然道:“皇家只为自己喜好就劳民伤财,在民间多有积怨,丢了几块石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让后世之人趋之若鹜,落到穷苦之人手里,说不定还能解救困境。”
“落在你这个大富商的手里算是没能物尽其用。”她白了他一眼,“人人都说无奸不商,不过一块小小的老青玉,你阅宝无数,才不会放在眼里,”又偏首做沉思状,悠悠叹了一口气,“不过,我都还不知道你家做的什么生意,身上随便带个物件都是值钱的宝贝,唉,跟你站在一块儿,倒叫我这个小村姑十分自卑呢!”
难得听她开玩笑,他高兴的哈哈大笑:“如果你愿意,重瑞阁的老板娘欢迎你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