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说得甚是戏谑,刘桢本就没指望自己的用意能瞒得过去,闻言也脸不红心不跳,脸皮俨然修炼出一定境界了。
话说回来,想玩政治,首先就得有一张厚脸皮,能把别人讽刺你的话当赞美来听,就算是初窥门径了。
不过刘楠的境界显然还未修炼到家,听了刘远的话,不由有些脸热,他看了刘桢一眼,心想还好自己来了,否则以刘桢这种做法,难保不会激怒父亲,
“阿父,为阿母守陵,乃是我们做儿女的分内事,不过儿子以为,尽孝有许多种方法,孝母更应孝父,所以儿子恳请阿父允准将奋武军重新jiāo给儿子带,以全孩儿孝顺君父之心!”
刘远挑眉:“你带奋武军和孝顺我有何关系?”
刘楠道:“阿父如今所忧者,无非是北军随御驾亲征之后,京畿附近无人防守,儿子既领了奋武军,便该担起这个职责。”
他的言辞有些笨拙,显然很少用这种文绉绉的话来应答,不得不使劲的绞尽脑汁,思索措辞。“阿父拥有天下,阿父之忧便是天下之忧,所以儿子报效国家,也就是为阿父尽孝分忧。”
这话说得就大有长进了,刘远听得顺耳之余,也疑心他这番话是有人教的,不由便朝刘桢望去。
刘桢却也是一脸愕然意外地望着刘楠,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说出这种开窍的话来。
刘远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面色复杂,变幻不定,半晌才道:“奋武军的事情,择日再议,你们先下去罢。”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令刘桢惊喜的是,方才看刘楠那一番话,似乎也是开窍了,他们已经尽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余者就该看刘远如何定夺了,如此便也不宜多加纠缠,二人就都应声告退。
被这一打岔,刘远原想册立刘槿的心就越发不那么坚定了。
他思忖良久,又问宋谐:“丞相如何看?”
宋谐冷眼旁观,此时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就道:“国有长君,社稷之福。”
罢了罢了,只希望他往后真能长进一些罢!
刘远暗叹了口气,对宋谐道:“那就劳烦宋丞相拟文罢。”
宋谐:“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刘远:“……行文不变,只将刘槿替换成刘楠罢。”
宋谐:“谨诺。”
待得宋谐从正殿出来,一名婢女从廊柱旁边越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在那里等待许久了。
宋谐认出她是刘桢身边的婢女,却不大记得名字了。
“丞相安好,公主让我代她向丞相道谢,公主说,她不便亲自出面,请丞相见谅,此番许王之事多得丞相,以后丞相若有何事需要帮忙,还请勿要吝言!”
说罢她郑重行了一礼。
这礼是代刘桢行的。
宋谐笑道:“我不过是顺着陛下的心意说罢了,也当不得公主赞誉,若陛下自己不是属意许王,我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什么用的。”
桂香也笑道:“话虽如此,丞相依然功不可没,公主定然会记得丞相的这番美意的。”
能得到长公主一个人情也很不错,宋谐没打算往外推,宋家即使出了他这么一个丞相,也没法保证以后都代代富贵,总有一天还是需要贵人扶持的,宋谐看得远,想得更远,闻言便笑道:“那老夫便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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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在位第三年四月,长子刘楠被册立为太子,领奋武军,朝野同贺。
是月,皇后张氏大病一场,病势汹汹,缠绵数月,几将无法下榻。
是月下旬,本已退至雁门关的匈奴卷土重来,袭击晋阳,与许众芳所率部激战,多胜而少败。
五月,刘远决意亲征闽中,讨伐赵歇,太子留京监国。
五月下旬,章邯灭殷王司马昂,复又为匈奴骑兵困杀。
消息传到咸阳,由太子报给刘远,刘远哀其忠义,悯其勇武,追封其为忠武烈王,危身奉上曰忠,克定祸乱曰武,有功安民曰烈,回想章邯一生,先降楚,后降刘,虽然在后世的卫道士看来或许不屑,但乱世之中本来就是qiáng者为王,更何况章邯最后因抗击匈奴而死,也算是大节无损,为国尽忠了,得此谥号名副其实,无可争议。是以若gān年后,大乾英烈碑上,头一行的名字里赫然便有忠武烈王章邯,足令后世景仰瞻思。
六月廿二,乾军占建安校乡,赵歇叛军败退至侯官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