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便有些知觉,红了脸道:“宁姐姐越发坏了,整日只爱打趣我!”
卫夫人就说:“你宁姐姐为了你才肯操心,若是别人,理都不愿意理呢。”却又与她们说:“倒是有一件事,我想烦你宁姐姐陪着你。先前你替公婆在庵里祈福,虽说是不得已,但孝心也是虔的,如今正好满了三年,不如到庵里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你便也正式在佛前行礼回家,如何?”
宁婉听了便道好,“此事极得当,且我正好陪着嫣儿,嫂子如今身子重,只在家里写几篇经文,我们带去在佛前焚了即可全了心意。”
三人计议已定,便打发人带了银两去庵里传话。宁婉又将自己打算赁房子的事徐徐说了,不想洛家姑嫂二人都一个劲儿地反对,“我们家人本就少,你们夫妻二人留下过节正能热闹些,再不许搬出去的!”特别是洛嫣,拉着宁婉的手不放,“今年如此凑巧,卢大哥宁姐姐能与我们都在京城里过年,怎么也不能分开!”
宁婉听了竟也有许动容,一则自己与铁石总归要回辽东的,一则是洛嫣转过年去就十六了,定亲成亲就在眼前,将来想再于一处过年,竟不大可能了。心里一软,便就答应下来,“我和你卢大哥都听嫣儿的。”
洛嫣就笑了,“算起来竟要准备年货了呢。”
此时有下人送了贴子过来,“杨太太求见夫人、小姐和卢夫人,眼下已经请到花厅奉茶。”
京城里能同时认得洛家姑嫂和自己的人还真不多,宁婉便不知是哪位,“可是兵部哪家的太太,我竟记不清了。”
卫夫人就一笑道:“不是京城的,却是马驿镇的杨太太,不知怎么打听到你们夫妻住在我们府里,前些日子来拜见,不巧你们去了猎场,我和嫣儿与她说了会儿话。她倒是个有恒心的,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竟来了三五次。”
宁婉拿过贴子看着上面大刺刺地写着杨太太的字样便冷笑着说:“她倒是能钻营,借着找我们竟进了洛家!”洛冰原是榜眼出身,如今身在礼部,正是参加科举的士子赶着上门求教的人家,因此又道:“我知道嫂子一定是看在我和铁石的面子上才应酬她,其实很不必,我不想见她。”说着将贴子发回,吩咐下人,“只说我没空儿,不见!”
卫夫人本是江南名门出身,自然看不上小杨太太的行事,眼下才道:“她来了只说与弟妹娘家比邻而居,亲如一家,我只当是真的呢。”
“邻居倒曾是邻居,”宁婉便将过去的事给她们讲了,又道:“她明明是个小妾,到了京城里仗着别人不知道,竟敢自称杨太太,只这一桩我便看不上。”
卫夫人和洛嫣也都满嫌弃的,“怪不得瞧着她言谈举止都喜欢,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说着也吩咐下人,“下次再来直接打发回去就是,不必让到家里奉茶。”
没两日,宁婉便与洛嫣坐车出城去了观音庵。京外寺庙庵堂极多,这处观音庵虽不是皇家庙宇,却也是极出名的,官宦人家的女眷们多来此处礼佛,也收留了不少像洛嫣那般不得已出家或做居士的官家女子。
宁婉才下了车便赞了声“好”!原来庵堂处于半山之间,满山皆是红叶,恰前两日京城里下了一场小小的雪,那红叶映了雪更加鲜艳动人,而那庵堂还要在山中更深入,马车进不去的。
洛嫣便笑道:“当初我哥哥为了我能进这里来,求了好些人呢,又再三告诉我只当在这里读书养性。”
“洛大哥无论什么事都为你打算得最好,”宁婉没有叫滑杆,与洛嫣携手沿着山路向里面走去,又见一道清澈的小溪蜿蜒流出,上面飘着片片红叶,不禁笑道:“我倒羡慕你能在这里住了些时日呢。”
“也不知云清法师今日是不是有空?”洛嫣也笑,“宁姐姐若是见了她,听她讲经说道,一定会更喜欢这里的。”
方才在路上洛嫣已经说了观音庵主持云清法师的几件事,宁婉再三赞叹的,此时就道:“法师清修之外还要管着庵里许多事务,哪里有空见我这个俗人,我们送了贴子尽到礼仪便好,做了法事就回京准备过年。”
不想云真法师竟得了消息竟已经迎了出来,鹤发玉颜,风度超凡,言辞更是高妙,亲自主持了洛家的法事,又殷殷地送宁婉到一处极雅致的院落,“和顺公主礼佛时便住在此处,前日儿得了消息又重新洒扫了一回,倒还清洁肃静。”又道:“卢夫人有什么只管吩咐。”
宁婉听了赶紧摆手,再三推让道:“既然是公主下榻之地,我哪里好住下?且不过几日而已,不劳法师,我与嫣儿住在一处罢了。”洛嫣在此间时自有房舍,她们这一次过来也正要将东西重新收拾了辞去。
云真法师却十分相让,“指挥使夫人来此,山间简陋原已经怠慢了,只是此处有一处汤泉,正可以解乏,千万再勿推辞。”
宁婉见法师十分诚恳,只得带了洛嫣住下,用过精致的素斋后两人便进了汤泉里泡着,热气蒸腾之中,浑身上下舒适无比,不由得靠在白玉石栏上笑道:“嫣儿在哪里都是人见人爱,我跟着到了观音庵借光竟还住上了公主的房舍。”
洛嫣在温泉中一张脸粉嫩嫩水灵灵的,却笑着说:“云真法师一向待我不差,可是今日我是借了宁姐姐的光才进了这间院子的!”
“我有什么光可借?京城里的官太太一抓一大把,三品的不必说,就是从二品也不算什么,云真法师真要应酬起来这间小院里早住满了人呢!”
“云真法师虽然从不将富贵权势放在眼里,但是她曾对我说过,她既然做着主持,总不能将身置之于世外,对京城里的形势总要关注一些,在权贵面前也要放下身段儿,才能使得观音庵香火一直兴盛,护佑得庵内这许多人。”
“这倒是持重之言,我一向最厌烦那些明明趋炎附势,爱财如命,却又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僧道了,”不过宁婉不免就又笑了,“只是我倒不懂我们两个怎么就能令云真法师放下身段儿。”
洛嫣再聪明,也只是小女孩,且她到了京城之后一直在庵里,因此也猜不透,“不如明日我悄悄问法师。”
“也不必了,既然法师将我们做上宾相待,我们便真心领情,不辜负这汤泉,好好享受了,走前多奉上些香火银两就可以了。”
云真法师第二日又特别为她们开堂讲经,宁婉听了觉得灵台清明,再三叹服,“我先前总觉得自己也读了些禅书,颇悟了些禅道,不想如今听了才懂得什么是禅!”
洛嫣就道:“法师说宁姐姐虽然身在红尘,却极有佛缘的。”
“那是法师捡大家爱听的随口说的。”宁婉倒没有多信,拉了洛嫣到庵后散步,“也不知当年谁选中了这里建庵堂,景致再妩媚不过。”
“我也常这样想呢。”
两人正说着闲话,路旁走出一个锦衣男子,上前行礼道:“属下丁有福拜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