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因为本溪战事吃紧,独立团邵团长给高铁林打电话,传达了民主联军司令部的作战命令。要求独立团主力立刻调集能够调集到的武器弹药以及够5000人吃半个月的粮食,增援本溪,而且限期3天。高铁林当即提议,恢复马震海三营营长职务,并由他带领三营先行一步,独立团调集到弹药和粮食后立即坐火车赶往本溪。
提议得到通过。马震海接到命令后,乐坏了!他的第一步任务是保证临河通往本溪的铁路畅通。人逢喜事精神爽,马震海精神一爽,便想到了高铁花。他想在临上战场之前再一次向高铁花表达一下心意。
站在高铁花的窗前,他精神抖擞地说:“铁花同志,咱们没有必要再兜圈子里了,咱们都不是小孩子。我是一个男人,而你是一个女人……我爱你,我总觉得你也爱我,铁花……我可是真心诚意地爱你呀!在去本溪之前,我先把话给你撂到这儿,你先做好战斗准备……等我从本溪回来,咱们就入洞房,到那时,你就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了!”
铁花被这冲锋式的求爱彻底搞蒙了,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直率的男人,又想哭又想笑。但他这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她感到进退两难。
高铁花摇摇头说:“等送走这些难民再谈这件事好吗?”
马震海怔怔地望着高铁花,突然转身就往外走。
高铁花喊一声:“马营长,你听我说!”
马震海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高铁花披上衣服追出房间的时候,马震海已经走远了。高铁花停住脚步,心情抑郁难忍,不禁流下泪来。忽然,高铁花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她以为是高铁林,便紧走两步上前叫道:“哥……哥哥!”结果仔细一看,竟是高岩光政。
“铁花小姐,你喊我吗?”高岩一回身说。
高铁花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对不起,我搞错了,高岩医生……刚才……我以为您是我哥呢。”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往回走。
高岩望着铁花的背影,深情地低声说:“原谅我……铁花。我真想叫你一声小妹,可现在不能。”
马震海满脸沮丧地来到高铁林的房间,进门就说:“唉,出师不利。”
高铁林一怔,说:“你在说什么?你还没出师呢,何谈不利?!”
马震海说:“俺本来想今晚定亲,可没定成……碰了一鼻子灰。”
高铁林说:“定亲?跟谁定亲?”
马震海哭丧着脸说:“还能有谁?你的宝贝妹妹高铁花呗!”
高铁林扑哧一笑,说:“马震海呀马震海,我说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一根筋哪?那是个细致活,不仅要有技巧,还要有耐心。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大姑娘你懂不懂?一生就嫁一回人……哪能说答应就答应!男人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该说软话的时候就得说软话,那一点儿不寒碜!俺了解铁花,其实她挺喜欢你的,但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喜欢一些小情调,你得慢慢来。去,回去哄哄她,先让她感到一点儿温暖,让她感到心里踏实了,就该跟你说实话了,去吧。”
马震海明白了,咧嘴一笑,走了。
他又回到了高铁花的住处,隔窗户往里看,恍惚看见高铁花坐在桌前哭。便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难过,心里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爷们儿,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伤心呢?想到这里,便悄悄推开房门。
高铁花手里正拿着矢村英介的照片,沉浸在历历往事之中,根本没有听见马震海回来的声音。
马震海站在她的背后,疑惑地盯着她手中的照片。当他确信正是这张照片上的人让她情意绵绵的时候,他先是有些慌乱。后来发现照片上的人竟是一名关东军军官时,他不禁战栗起来。在怒火中烧、万分惊愕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叫道:“天哪!这是谁?!”
高铁花听见身后的喊声吓得猛地跳起来,当看清楚是马震海又站在自己的身后,竟有一种活人见鬼的感觉,大叫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马震海双眼已经迷离了,似乎面对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的人。但他还是艰难地说:“我本想回来对你说……我愿意等到送走这批难民的时候。可……告诉我……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
高铁花无法回答,她只有用哭泣来抵制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羞愧。“他是日本人,而且是关东军军官,我没说错吧!?你愿意告诉我点儿别的事吗?比如他杀了多少中国人?或者强奸了多少中国妇女?”马震海在她的耳畔大声咆哮道。
高铁花拼命地摇头说:“他没有杀过中国人,更没有强奸中国妇女……他救过我的命。他保护我,使我免遭一个日本宪兵的强奸。如果不是他救我……”她说不下去了,紧紧地握着那张照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呜咽起来,“如果不是他救我……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马震海一把抢过照片问:“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高铁花答:“矢村英介。”
马震海嘲讽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原来你和他……”
高铁花急忙解释说:“不,你误会了,马营长。他对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没有伤害过我。他只是保护了我并成了我的好朋友。”
马震海不依不饶地大声说:“真是个动人的故事。你一定觉得这场战争多么应该发生吧!否则的话,你哪有这样浪漫的机会,是不是,高铁花?可是战争结束了,那些该死的战争罪犯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高铁花却不希望这样……所以你整天闷闷不乐!是不是?”
高铁花感到万箭穿心般的心痛,她只有拼命地摇头,止不住地流泪。
“请回答我!回答一个曾经浴血沙场的抗联战士的提问!”马震海怒吼道。
高铁花觉得似五雷轰顶,她拼命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哀求道:“马营长,请饶了俺吧……俺求求你……”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不想再向别人解释什么。
“你很爱他吗?是不是?”马震海突然很清晰地说。
高铁花也突然安静下来,她在思索着如何回答他。可最终还是报以沉默。
“恶心!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恶心过!”马震海一字一板、掷地有声地说。说完他转身离去,门被咣的一声关上了。
一阵安静之后,高铁花的泪水又扑簌簌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