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时分。
夜幕尚未完全褪去,天边微微亮起了鱼肚白。
宋有田与儿子宋富贵已经起了床,将昨晚吃剩的粥添上半锅水,烧开了呼噜呼噜吞咽。
空荡荡的茅草屋内,除去土炕被褥锅碗,再没有其他家具。
父子二人吃饭就坐在门槛上,迎面吹来的秋风灌进嘴里,为寡淡的稀粥添了几分味道。
“今年雨水足,能多收三百多斤粮食。”
宋有田种了大半辈子地,不用等粮食收下来称重,一眼扫过去就能估摸出产量,上下差不了三五十斤。
“那多半亩地也能收二百来斤。”
“爹,多收五百斤粮食,饭里能不能多加点米?”
宋富贵一连喝了四碗稀粥,肚子胀圆了混个水饱,然而米粒少没油水不禁饿,撑不到晌午。
“这大岁数怎么还不懂事!”
宋有田呵斥道:“每顿少吃一两米,一年就省下百十斤,十年就能攒下亩地。”
宋富贵无奈,从小父亲就抠门。
鸡蛋里头能抠出骨头来,一个铜板也要掰开两瓣花。
“你爷爷、你爹我就是靠着牙缝里省米,才能攒下三十多亩田。若非十年前遇上兵灾,现在得有五十亩了……”
宋有田絮絮叨叨的教育儿子,喝光了锅里的稀粥,又舀了半瓢水,晃一晃有了些许饭味儿。
“这不就能多喝两碗?”
父子二人吃过早饭,揣着干粮,扛着锄头向田里走去。
这时辰路上已经有了农人,与父子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衫不同,大多数人都是穿着整齐的青灰衣衫。
宋富贵眼中闪过几分羡慕:“爹,要不咱也去李家做长工?”
靠山村八九成的田地全都姓李,仅几个与李家结亲的家族,尚且留有私田。
没了田地的村民,多数靠着给李家做长工过活,好在李家人良善,不止管吃管喝管住,春夏秋冬还发放衣衫。
类似宋有田这类雇农,在靠山村已经少数人。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年,交了租子剩不下多少粮食,若是遇上官差勒索、洪涝天灾,远不如做长工舒服。
“他们儿子孙子都是长工,咱将来能成为地主!”
宋有田当过地主,自然知道如何成为地主,看着那些乐呵呵的长工,鄙夷他们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到了地头。
宋有田看着颗粒饱满的稻谷,浑身充满了干劲,相信自已一定能再次成为地主。
从早晨干到日头西斜,终于将租来田地锄干净杂草,早就汗如雨下,肚子咕咕作响。
宋有田从怀里摸出干粮,五个糙面饼子。
三个给儿子,两个自已吃,蹲在田垄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