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写字:记住这个地方。
某:我去过。下火车坐黄包车,十分钟到。
这是一份有速记经验的人写下的通话记录。显然,有人监听到了腊月初十凌晨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对话。
看到这些,向庆寿回想起那日他和郑三的对话,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猛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房间。
思索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口,叫住了一个特务,小声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向庆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几个专门负责搜查的特务,戴着手套,穿着布鞋,无声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特务谨慎地把门轻轻地关上。他们开始专业而有序地搜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屋内,寂静无声。
向庆寿坐在沙发上,眼神凌厉。
不一会儿,一个站在梯子上的特务在吊灯上触到了窃听器。他掏出一面带着长把儿的镜子伸到吊灯上方,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窃听器。
特务回过头冲向庆寿点了点头,示意找到了。其他特务见状都停止了手上的活儿,看向向庆寿。
向庆寿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将那张纸举了起来。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顺藤摸瓜。
青天白日,赵冬梅家的窗户上却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一只电灯泡从天花板直直垂到了一张桌子上方,桌子上摆着圆规、直尺和铅笔等一些绘图工具。
李春秋坐在桌前,低头画着图,图纸上满是铅笔屑和橡皮屑。一杯茶在他和赵冬梅两人之间,升腾着袅袅热气儿。
“在家的时候,你也这么闷?”赵冬梅看向正在默默画图的李春秋。
“我的话一向不多。”李春秋头也不抬。
“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你挺能说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早就等着我了。”
赵冬梅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些自嘲:“我是个骗子。一个把自己搁进去、骗来骗去、什么都骗不到的骗子。说什么话,干什么事,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公寓还是篷房,都由不得自己。”
听她这么说,李春秋握着铅笔的手突然不动了。
“我知道你来,我什么都不能说。他们告诉我,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和谁,哪怕一个眼神不对,也许就会死,连打个电话找人救我的机会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一样。”
她看了看李春秋:“见到你的第一天,我也不知道你是自己人。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这样你骗我、我骗你的吗?”
李春秋没说话,眼神里却有些触动。
赵冬梅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痕:“你头上怎么了?”
“没什么。”李春秋下意识地说。
“咱俩现在是夫妻。是偷情偷不够,顶着全哈尔滨的眼睛和骂名,离了婚,非要在一起的两口子。一个不要孩子,一个不要爹妈,非要在一起。拿刀子都割不开。你看,咱俩现在像吗?”
李春秋沉默了。
赵冬梅接着说:“咱们现在除了互相问问吃什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像一对在一起过了几十年的老伴儿。如果有人来,会看出来的。”
李春秋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看向赵冬梅,眼神变得和善了很多,他挤出一丝笑容:“我会注意的。”
赵冬梅和他对视着,下一秒,她伸出手,想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李春秋的一瞬间,他蓦地站了起来:“水开了。”
炉子上,水壶里的水翻滚着。
赵冬梅的手,终究摸了个空。
整整一个上午,李春秋都伏在桌前画图。
桌上的一个小盘子里,放着赵冬梅为他准备的几块点心,点心旁边放着一把泛着亮光的金属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