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晃了晃脑袋,感觉先前那种穿透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脑壳里。
尽管不会死,但是疼痛却是真实地存在于这具身体里。这便是人类尽管很难接近死亡,却也不太会去做一些过于冒险的事情的原因。
随即他抬起头,向着四周望去。
视野中,不出意料地仍是一片全然的黑暗。
这种黑暗和文明世界边缘那种没有灯光的幽暗不同,与建筑角落阴影里那种光影对比强烈的阴暗也不同。
它是全然的、没有深浅的黑暗,无论你在里面待多久,都不会有周围环境的轮廓模糊地显现出来。
这种彻底的黑暗,它不仅仅是看不清而已,它实际上是剥夺了人的空间感与方向感。身处在这样的黑暗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在多大的空间里。有可能四周无边无际毫无阻挡,也可能往前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就是一堵高墙。
余晖望向周围,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连自己是从那个方向进来的都无法确定了。
这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因为按照常理来讲,即便高墙的这一侧黑暗无光,但是在另一侧灯光的背景衬托下,他也应该能够看见巍峨耸立的高墙轮廓,以及远处在灯光映照下理应比这边更亮一些的上空。
然而,这一切原本应该出现的景象,都没有在他的视野里出现。
他的视野里一片全然的黑暗,高墙另一侧的光亮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丝半缕都无法洒落在高墙后这片黑暗的大地上。
只靠一道高墙,是不可能将光线阻绝到如此地步的。
因为墙是一种半开放的结构,它不像一个盒子那样是封闭的。所以哪怕它再高、再巍峨,它也无法做到完全阻绝来自各个不同光源的光线。
这里一定还有其它的什么东西,用来彻底地阻断光线的传播,让这里处于永恒的黑暗状态。
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么?连一向懒得多想的余晖都不由得怀疑起来。
虽然人人都知道,高墙的这边是一个黑暗无光的世界,这是对被流放的罪人们的一种惩罚。但是他也没想到对于“黑暗无光”四个字,竟然做到了字面意思上的如此彻底、如此执着的地步!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余晖纳闷道。
也许是他自己神经太迟钝了?
有可能,毕竟他确实是一个对世间事物都兴趣不大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便下定决心离开人类的文明世界,放弃习以为常的生活。
因为那些习以为常的人类社会的生活,对他而言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无法失去的地步。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对于一般的、正常一点的人而言,单是远离文明世界、身处彻底的黑暗之中,就足以作为令人无限痛苦的惩罚了……吧?
余晖也不太确定……不,他本能地怀疑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他伸出双手,试探着在黑暗中向着前方某个方向行去。
很快地,他便再次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合理之处。
作为一个刚刚开始学习如何在黑暗中行走的新人,不到一会儿他就已经笨拙地撞到、踩到、刮到了好几个人。
被他撞到的人有的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意外的低呼,有的一声不吭只是径直离开了余晖的前进路线。
可是哪怕已经近到了如此距离,在彻底的黑暗中余晖仍然无法辨识对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