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次转换之前,研究员们都告诉实验品,看完立刻回来,还会把他们变回原先的人,放他们回老家继续生活。然而奇怪的是,大部分人都是去了就没影儿了。偶尔有人像刚才那个“十二号”,悄悄回来亮个相就消失,像是故意要气气这帮研究员一样。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基地内部人员中也有几个自告奋勇甘愿为科学献身的。结果也是一样,无论之前多么衷心的人,跑了就跑了。到底是这些人乐不思蜀不愿回来了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因此目前这个基地其实是处在一种两难境地。再进行下去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就这么停止吧,之前的一切又白费了……
“真是个用功好学的姑娘,”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魅羽心里一惊。刚刚读书思考得太投入了,居然没注意到主人已回来。
抬头见一个四十多岁、衬衣长裤笔挺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柄巴掌大的小枪,脸上戴着副厚重不透光的眼镜。她想起来了,在特种部队里见过,这叫红外镜。这种镜子看到的不是可见光,而是物体的“温度”。温度越高的物体颜色越亮。她目前隐身只是隐去了可见光,身体还在散热。
“你以为你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男人用枪示意她出了图书室,二人在客厅里面对面坐下。魅羽坐下后,伸手将发髻中的蟾蜍舌头塞回去,显了形,男人也将眼镜摘下。算是个长得还不错的中年人——典雅高贵的气质,目光锐利但不逼人,举止得体。
“你还在地道里时我们就发现你了,不动声色是想看看你来这里有何目的。门,我通常是锁着的。说吧,谁派你来的?”
“所以你们认为我是来窃取机密的?”魅羽不屑地笑了。“一个做了几百年、耗资多少亿都没做出来的烂课题,还怕人抄袭?知识分子们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呵呵。我和那些贱民一样,就是想取壶水,回去救人。”
“真的?”男人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以你的修为,偷水真是大材小用了。”
“人命最大,”魅羽冷冷道,“而且是不能交换的,更不能强迫。这点儿都认识不到的话,造几台仪器就敢自称文明社会?不怕告诉你,要救的是修罗军统帅。倘若在军中召集自愿者,会有一个师的士兵甘愿拿自己的命来换统帅的命。然而我们修罗人讲道义,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
“你不像修罗人,”男人上下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因为她的冷嘲热讽而变色。
“算荣誉修罗人,”她咧嘴一笑。随即抬起双手,打量着十个纤纤玉指。“阁下知道吗?我这双手但凡能自由活动,至少有几十种方式能在瞬间杀死你。就算被绑起来,全身不能动,也有五六种方式。即使你手里握着枪。”
“我相信,”男人点点头,手中的枪依然对着她。
“你有老婆孩子吧?”她盯着他问。见他没反应,又问:“有老公?呵呵,没瞧出来啊。老母亲总健在吧?倘若只是为了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斗气,明早他们就要迎接你冰冷的尸体,还得开追悼会分遗产,改嫁的改嫁、再娶的再娶,有意思吗?况且以我这么大的本事,你败给我实在不算丢人,拿出去炫耀都行嘿嘿。”
“真够贫嘴的,”男人摇摇头。“见识了。”
“你大学读的是物理专业吧?”魅羽继续问,“像是有些企业管理经验,但没参过军?”
男人不置可否。
“你觉得我能不能去你们那里读个名牌大学?本硕博连读,当然得先免修小学至高中,”她又问。
“你说这么多的目的是……”
“目的是要告诉你,我和你是差不多的人,而且无冤无仇。通世湖本来就是天造地设、属于全六道众生的财产。我现在要拿回我那份儿,天经地义。”
她说着,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你们没出过一分钱就霸为己有,以此来牟利,是为不义。干的是残害弱势群体的营生,是为不仁。花了政府和纳税人的钱啥也没做出来,是为笨蛋。现在给你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赶紧去提两桶水,再给姑奶奶雇辆马车,好生送走。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就昧着良心不外传了。”
“真是强盗逻辑,”男人不可思议地说,“还从来没有人被我拿枪指着的时候,能说这么多废话。”
“反之,”魅羽一摊手,无奈地说,“杀了你之后,我还是得硬闯,才能取到水再逃出去。你的手下们不会坐视不理吧?这一路又不知要死多少人、毁多少楼、造多少个孤儿寡妇,这些罪恶统统记到你头上,千古罪人的名号是跑不了了。选哪条路,给个话吧?”
男人依然不动声色。
嘿呦,不怕死?魅羽心道,那就只好再晒点干货出来。“你们为什么非要探测这个暗世界?一日不能确定,是不是……”她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就不敢集体越境?”
男人终于变色了。“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魅羽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继续等,继续磨蹭。现在六道说明书已经到了瀚泽的手中。用不了多久,人家高维世界可能就找到把根的实数部分重新变回负数的方法。到时你们一切重头开始,想想就刺激,呵呵。”
男人蹭地站了起来。“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下轮到魅羽沉默不语了。低头望着十个指甲上脱落的蔻丹,像是在琢磨下次涂什么颜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