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到底是薛家的老家,尽管打定主意要带儿女在京中投亲靠友、发展,薛姨妈也不舍得将这么好的一块地卖了。薛家又不缺钱,留着传给子孙再好不过了。
余下的铺子、庄子俱是发卖,家里的老仆或是守着祖宅,或是打发到庄子上去,其他的多是遣散了事。
能够带入京城的管事都是忠心耿耿的老掌柜,便是当年薛老爷在时,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说实话,若不是看在当年薛老爷的知遇之恩上,像他们这样的老管家、老账房或是老掌柜,都是极抢手的,到哪里不受欢迎?
薛家不过是因为死了当家人这才往外放人,他们家铺子上散掉的人,人品上并无瑕疵,很受大户们的青睐。
也就是说,现如今薛家的收入来源,不过是京中的五六个铺子,有几个老成的掌柜打理着。因为在京中并无甚靠山,薛姨妈还悄悄给了王氏二成的干股。只是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商铺,谁背后没个关系啊?该有的孝敬钱也不能少,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做生意,本就讲究低买高卖,把握需求。当初薛老爷在的时候,对这方面很是敏感,就是没察觉到市场的风向,凭借着多年的人脉积累和上下打点也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等到他去了,薛家的生意便没了方向,时常有货物积压,又有各路小鬼上门,生意日渐萧条了许多。如今可好,薛蟠时不时直接到铺子上取钱,那可都是进货的钱,本就货物积压,这下连周转的本钱都被少爷取走,这些掌柜的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啊。
当年薛家一家人带入京城里来的时候,光光是带在身上的银票便有百万之巨,加上薛老爷早前在京中置下的五六间铺子,刚开始一年也有万两白银的收入,只是如今越发少了。
薛姨妈虽说只是个妇人,但也明白不能坐吃山空的道理,索性托了娘家二嫂子,也就是王子腾夫人,在京城外边置了几个庄子,合起来大约有30顷,也就是3000亩的样子,虽说京中土地比不上江南丰饶肥沃,但是因为京中多达官显贵,都是几代的家业传下来的,因此均价也要二三十两银子一亩。
加上薛家人初来乍到,又急着置产,溢价了不少才买下这些地。算起来,林林总总,上下打点,中人回扣,用了将将十万两银子才买下这些地。
但是来京中也有些年头了,虽说薛家母女平日里过得不算奢华,但是耐不住家里有个败家子,单单薛蟠每年的用度,便要上万两银子。加上薛蟠在外边惹事的赔礼,亲朋好友间的走礼,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现在母女两个对坐着,查点起家里这些年的开支,也算是算算家底。
薛姨妈板着手指头说道:“虽说咱们家底子厚,当年北上,咱们带了一百二十万两的银票,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妈手里剩下的银票大约还有八十万两左右。”她叹口气道:“比起你父亲在的时候,咱们家真的是败落了不少。”
薛宝钗惊道:“妈,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了。”
她虽然没怎么仔细看过账本,但也知道自家这两年的开支大头,实在城外那块地上,但也不过十万两左右啊?余下的钱都用在哪里了?
薛姨妈叹口气道:“当年你哥哥出了事,光是你舅舅那里,我就送了十万两银子求他帮忙打点,置地用了十万两左右,还有咱们零零碎碎的花销,你哥哥在外边的用度,又是十万两左右。”
薛宝钗皱了皱眉头,说道:“那还有十万两呢?”
薛姨妈闻言,舒展开眉头说道:“这笔钱倒是花的值,你姨妈家元春姐姐入宫做了贵人,正是要上下打点的时候,偏生贾家规矩言,你姨妈不好从公中拿钱,我便借了她十万两。”
说着,她喜滋滋地说道:“宝丫头,若是搭上了这条线,让宫中娘娘做主,你的终身,娘也就放心了。”
薛宝钗闻言,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大约便是她和宝玉的事情,只是王家姐妹两个的心照不宣。薛姨妈或许以为自己送了钱进去便能定下这桩婚事,将来也好指望女婿家多拉拔拉拔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只是薛宝钗内心疑惑:她在贾家客居也有些年头了,怎么看,贾家第三代男丁中,三房瑾哥儿的不必说,进士及第,光耀门楣。大房的瑚哥儿和琏哥儿虽说读书上不长进,但是身上也挂着差事,据说也是极精干的,至少顶门立户不在话下。
二房的珠大哥哥也是举人出身,若非身子差,想必也是能够金榜题名的,只是可惜了。但饶是如此,贾珠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独独贾宝玉,成日里只知道窝在家里,长大这么大,连童子试都没有参加过。他又秉性温柔,好听点是怜香惜玉,不好听便是懦弱无主见。且自己都听说了,姨妈将他的贴身大丫头的月钱都涨到了二两银子一吊钱,将来自己若是能够进门,能插的进去吗?
想到这里,薛宝钗也有些失望,她嫁给宝玉,真的是好归宿吗?母亲只听姨妈讲说宝兄弟“衔玉而诞”、“将来有造化”,又念着宫里元春的威风,便对此事上了心。只是宝钗内心还在怀疑,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
只是她知道母亲算是上了心,也听不得自己的劝,况宝玉在怎么说也是荣国府出身的嫡出少爷,好歹有个国公府在背后撑着,又有个嫡亲姐姐在宫里服侍圣人,便是本人不怎么出息,薛宝钗也明白,若非母亲和姨妈是两姐妹,单单还是论门第,自己配宝玉,也有些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