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悬月“噢”了一声,盯着慕朝游恍然一笑,“原来是你啊。”
这冷淘张悬月十分满意,入了心,自然也就记起了她那日做的酥酪,当即便点名明日再做一碗来。
有一就有二,待退出正屋之后。慕朝游略微松了口气,情知通往正屋的路如今算是打通了。而其中使力相助者却不得不谢。
虽然不清楚藕花此举用意,慕朝游还是转过身郑重地朝藕花敛衽行了一礼,“多谢藕花娘子今日相助。”
藕花却笑眯眯摆摆手:“免啦。吃过你那么多好东西,也不能白吃不是?我也就帮你说句话,真正入了娘子眼的还是你自己的手艺。接下来,这条路你能不能走下去,也是看你自己的能耐。”
慕朝游不假思索:“自然不敢忘娘子路上提携。”
藕花又是一笑,一言不发,却也心满意得。
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慕朝游不敢懈怠。也不管菱花与小燕等人是作何想法,她每日做人情的时候,总也不忘她们那一份。
其实慕朝游觉得她跟菱花之间顶多算有点别扭摩擦,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小燕也在张娘子面前站稳了脚跟,菱花就更没有再针对她的必要了。
哪怕做不了朋友,也总比做仇家要好。如今藕花横插一脚,以菱花贴身侍婢的圆融而言,理当不该将万事做绝。果不其然,自她释放出善意之后,菱花虽还偶尔故作矜持,随着时间流转,却也一点点放松了对她的提防。
慕朝游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做不来诸如炙羊肉之类的大菜、正菜。小燕有李娘子手把手指导,她自己只能另辟蹊径。
好在南国肖晋,距离她所处的时空又上千年之遥,虽对美食已经有了研究,但到底不如千年时光沉淀下来的来得深厚。
慕朝游做菜比不上正经厨娘,点子倒多。
张悬月爱吃,有时候也会自己跑到厨房捣鼓一些菜式。她对慕朝游提出的那些新菜式兴味极大。两人就一些菜式见解上倒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南国士人放浪形骸,纵情享受的一面也体现在对“吃”字的追求上,一顿靡费万钱甚至也见怪不怪,更大力追逐新奇花样,越珍奇古怪越受人欢迎。厨艺更是士族女子必修的妇功,家族食谱代代相承,秘而不传,就连皇帝主动相求,也未必愿意透露。
这也是为什么慕朝游进府之后,想从厨娘做起,留在张悬月身边之故。
与张悬月讨论菜式时,慕朝游也从不刻意藏拙避忌,张悬月北人出身,性格豪迈,尤擅北方民歌,西域乐舞,弹得一手好琵琶,也通琴笛,但不太通文墨,算是个半文盲。
在她刻意表现、逢迎之下,更是与她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一段时日下来,也不在乎叫她跟在身后贴身伺候。
而闲暇时候,慕朝游便点一盏油灯,埋头案前刻苦揣摩她私自夹带入府的那几本道书——这些天里,她未尝有一日懈怠于修行。
不好明面上舞刀弄枪,她便默默在心底想象过招。
虽然这些杀鬼手段用在活人身上收效甚微,王道容又是科班出身,十个她加起来也不定打得过他,但她总不能就这样不作任何挣扎,放弃抵抗。就是不练练阴阳道术,私底下强身健体练练剑术倒也是好的。
想要对抗王道容非一朝一夕之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多有不便,在张悬月身边辄轻便许多。
她在等。等一个变数。
她在等那所谓的王羡公归家,慕朝游不相信这些世家公卿当真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若他当真是个高洁名士,王羡将会是她所等的那个变数。
想到这里,慕朝游又忍不住想起之“王真”来,这些时日他渺无音讯,也不知如何了。
他虽然也出生琅琊王氏,但待人亲和,回想起昔日相处的时光,想起那段平等相交的遗憾友谊,她不由抿了抿唇角,心生出几分怅惘来。
如若王羡也是那衣冠禽兽之辈。那她只能寄希望于另一个变数——大将军王宏。
毕竟曾经生活在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慕朝游的政治嗅觉不算太迟钝。王道容身处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从身边那些只言片语,她也能确信大将军与皇帝之间必有一战,大将军必定挥师南下,进军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