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妈妈早得了苏萤的嘱咐,知道凤如山是今晚的主客,打起十二分的热情招呼这两位略显奇怪的客人。
自己带着女伴来怀沁河上冶游的男人,并不罕见,不过凤如山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袍,相貌平平,和她想象中的江湖奇男子,这个,相差有点大。
至于慕容雪菲吗,漂亮女子,她见的多了,
凤如山一上船,那画舫立刻从来路逆水驶回,原来是特意来接凤如山的,他是主人,当得先上船候客。进舱中坐定,自有人献上清酒、热茶,以及各色时令鲜果,众人随意的谈谈说说,不多时驶出四五里水路,又等了不到两柱香的时分,眼看天色渐晚,岸上两骑,不疾不徐相伴而来,却是赵卫方和郑志祥相约而至。
“赵老先生日理万机,能拨冗赏光,在下夫妇幸何如之。恭喜郑老先生复归旧途,经此小难,前途尚远!我们夫妇,敬两位一杯。”
“赵卫方怎么没带几个清客佐酒,这么大一条船,却是显得有些空旷了。”
众人上得船来,热热闹闹入席安坐,凤如山面色一整,举杯敬酒。
赵卫方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但是怎么也要带几个闲人凑趣才热闹,不过,对擎天城官员逛青楼的做派,凤如山并不特别清楚,也就懒得多想。
他前面几次来怀沁河,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
“哈哈,凤老板,你一别五年,连个信也没有,怎么也要罚酒三杯。小慕容,沁科草原上,可有好东西带给我。”
赵卫方却不大讲究这一套,当然,对凤如山和郑志祥,他也有资格不讲究。
“呵呵,沁科草原乃苦寒之地,凤先生多历风霜,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早就说要敬慕容师叔一杯酒,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郑志祥去年官复原职,他官职和名面上的年纪都比凤如山为大,本来是无需客气的,不过,他的复位,打掉叶天士一役甚为关键,凤如山功不可没,而且现今他是赵卫方的下属,而凤如山隐隐是赵卫方的朋友,因此也就不敢拿大。
“草原上稀罕玩艺不少,就怕有些东西,赵老爷子你也没见过,分不出好坏,……。”
慕容雪菲喝了半杯,随口扯些草原上的趣事。
此等场合,苏萤自然没份坐着喝酒,她也真放得下身段,就和南小竹、易妈妈站着布菜、倒酒,三人之中,南小竹倒也罢了,给赵卫方倒酒不是一次,苏萤和易妈妈见凤如山不卑不亢,隐隐扳平了身份和赵卫方相谈甚欢,连威权赫赫的郑志祥都不太在意,心中暗暗吃惊,才知道传言不虚,无不另眼相看,伺候的更加殷勤。
“……,赵先生,草原人从小在马背上生活,骑射之精,果然是我们吴越国战士很难比得上的,……。”
酒过三巡,郑志祥随意说起白马军战况,对此,凤如山自然有自己的感受。
“今晚不说这个,如此月色,败人清兴,枯酒难吃,拇战太俗,对诗太累,易妈妈,有新作的曲子唱来听听。”
几年来,赵卫方和赵光普相持不下,双方互有得失,而白马军取得几场胜利之后,也再难觅得良机,赵卫方两头忙,也是心力交瘁,今天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已是喝得有点微醺。
易妈妈巴不得这一声,闻言轻轻拍了拍巴掌,掌音未落,只听得佩环叮当作响,苏萤挑起珠帘,两行歌妓,一色洁白轻薄长裙,一行持琵琶琴瑟,一行持团扇红纱,如步履凌波般的翩翩而出,盈盈施礼向筵席下拜,易妈妈将手一摆,顿时琴瑟齐鸣,六名歌女红纱飘舞,团扇翻飞,歌喉顿开唱到:
寒月上红楼,夜半箫声忆旧游。霜冷月明天似水,雁缈缈,薄幸声名总是愁。尘暗紫貂裘,裁缝曾劳玉指柔,大梦醒来六十载,水幽幽,空对飘荇白了头。
真个舞赛天魔,歌能绕梁,满室幽香袭人,令人心动神摇,迷惘如在仙境,苏萤和易妈妈趁机左一杯右一杯的劝酒,郑志祥酡颜欲颓,不禁击案叫道:“真是清绝之词,艳绝之唱。今夕何夕,得此佳作,可消半生之恨。”
赵卫方醉眼朦胧间哈哈一笑,说道,“郑夫子,你何恨之有,听老夫也唱一曲。”,也不起身,以箸击盂,曼声高歌:
老去英雄倦,向谁人说似而今,怎生消遣。衣袂烟尘曾染,空有香红被软,念彼时,魂销肠断。莫道愁来须醉酒,无奈愁多酒浅,风清无处寻梦残,花开花落,月缺月圆。
在众人的轰然叫好声中,赵卫方忽然想起自家身世,心中莫名一酸,急忙举杯掩过。
凤如山瞄了郑志祥一眼,见他半闭着眼,两手打着排节相合,一边聆听,一边细细寻思其中意味,脸上似悲似喜,已是有些心驰神醉,但他自己却没有下场的意思,料来是不长于此,他身为主人,说不得也找机会唱了几曲,虽则嗓音不佳,伴奏不熟,但满腔的异域风情,也别有一番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