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长申早已死去,他的念头与挣扎究竟为何,已无从知晓了。
沈嘉岁随着沈征胜的描述,一颗心跟着跌宕起伏。
当听闻顾长申确确实实是为救自家父亲而死时,她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征胜抬手去摸断臂,此时也没了话。
那一日他当真是命大,拖着断臂一路奔波回营,还保住了性命。
从那时候起,他便一步步将重担转移到了陆永渚的肩头,渐渐半退,而后彻底离营归京。
当年捻香结拜的三兄弟啊。。。。。。
“今日我等在此相聚,又皆有报国之志,实乃天赐良缘,不若我三人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
“好!咱们就效仿那古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诶,不可,若我三人皆成猛将,却一同死了,岂不是一大损失?”
“长申兄弟此言有理,我三人要成为盛军中最锋利的三把剑,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既如此,便改为甘苦与共如何?”
“这个好!咱们结拜,不为私利,只为公义,这一拜,拜的是脚下这片土地,拜的是受战乱之苦的百姓。”
“如此,还等什么?”
他们三人以水代酒,捻香起誓:
“今日我沈征胜、陆永渚、顾长申在此结拜,愿为家国甘苦与共,若有违此誓,天人共弃。”
“天打雷劈!”
“死无全尸!”
“诶诶诶,够了,可不兴多说这些。”
笑声起,仰头饮尽碗中水,那一日,朝晖与山河见证了他们的赤子丹心。
。。。。。。
“到底是。。。。。。”
沈征胜喃喃出声,可因为哽咽,后头的话却是已经说不出口了。
平复片刻后,沈征胜抬起头来,恢复了往日的刚毅模样,沉声道:
“岁岁,将你今晚的发现细细道来。”
沈嘉岁赶忙点了头,细说了城北那个小院子的情况,包括莫妈妈其人。
沈征胜闻言蹙眉,“既是被唤作‘妈妈’,想来不是顾惜枝当年的奶妈妈,就是她母亲身边的贴身婆子。”
“当年爹是去过陆府几回的,但你娘亲又不在一旁,陆夫人是女眷,爹是万万不会见的,更别说陆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了。”
“陆夫人弥留之际,爹倒是去见过一回,只当时也是隔着帘子。。。。。。”
沈嘉岁闻言点了头,上一世顾惜枝敢让那个莫妈妈伪装成她的姨母上门,也是笃定了爹爹根本认不得。
“那些书信。。。。。。”
话至此处,沈征胜忽而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渐渐溢出了悲愤与气怒来。
以沈征胜的城府与阅历,再结合沈嘉岁的“预警”和这些书信,他如何能猜不到,真正置他沈家满门于死地的,究竟是什么。
他沈征胜自束发之年便参军,直至卸下兵权,始终为这个国出生入死,从无半分懈怠。
他数不清自己在刀光剑影中到底冲锋陷阵过多少回了,但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沈征胜从未退缩胆怯过。
他的忠诚和付出换来了百姓安宁、家国太平,却怎的换不来一个满门平安呢?
“难道,我沈家满门的性命就如此一文不值吗?”
沈嘉岁听到自家爹爹发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诘问,不由满心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