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于刘德生,我红颜算不上,但这祸水我是跑不了的。
有一次,我曾借古人之手,为刘权生寄过一首诗: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刘权生回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看完回信,我生了大半天的气,旋即,嘿嘿傻笑了半天。
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很好。
去年,青禾居,我以巧言引诱德生借屠村之事,压制刘瑞生,最终德生如愿以偿,兄弟间的那根亲情弦,也算断了一半儿。
去年大集之上的望北楼,我按照刘权生的指示,投断肠草汁以试刘懿之才,分析修渠利弊以筑德生之基,德生、瑞生这对兄弟的明争暗斗,随后又开始了。
自从东方春生带着一干孩子北出凌源山脉后,德生便着手除掉刘权生,奈何,一年来,我不断托人给刘权生传递消息,这位‘曲州三杰’之首,总能免遭德生毒手,在一次次追杀与被追杀之间,刘权生通过字里行间的不经意倾诉,又收获了不少北城老少的同情与支持。
刘家可以点塔七层,却不如我这暗处一灯啊。
月前,轻音阁后院,我陪德生送走了东方春生师徒后,我为德生定下‘借赵强己’之策,德生欣然应允。我知道,此计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暗藏杀机,如果出现一点点失误,则极为容易万劫不复。
这暗藏的杀机,便是‘赵遥的孩子赵素笺变成傻子’的真相,而这真相,则死死地攥在刘权生手里,如同一剂致命的毒药。
在道义和孝义面前,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德生,我既不爱你,你也应该为我的青春付出代价!
如果刘权生是执刀人,东方春生是刀身,我便是刀上涂的毒。
最后,终是刀出毒入骨,毒死了一个百年大户!
。。。。。。
时间不是解药,但我们总能从时间里找到解药。德生留给我的伤痛,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开始结痂。
阳光晒得我微微出汗,我叉着腰,开始在镖局小院儿内闲庭散步,几只秋蝉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时不时有一两片树叶落在我的身前,一身惬意。
我看了看肚子,三个月前,我怀了德生的骨血,那时的我纠结的很。
生死全在一念,当时我若坦之以诚,我的孩子出生后应该是有爹的,但当时我若坦之以诚,凌源城乃至华兴郡的许多孩子,出生后应该是没有爹的。
蓝天白云之下,我的心思往复不定,从愧疚到忏悔,又从忏悔,到释然。
哎!时候到了,有些事就妥协了,这个世界上随心所欲的人,很少,生活总会逼着你讨要答案,有时你什么都明白。
却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父亲还是一贯的宠我,当我说要生下德生的儿子后,父亲哈哈说道,“终是一条人命,留着吧。如果你不愿意他姓刘,可以姓杨。”
我温婉一笑,父亲又带着几个老友,出门打猎去了。
在我眼里,刘德生贪玩任性、放浪形骸,终究只是个孩子,他做出的种种举动,无非都是和父亲怄气罢了,可成年人的世界里,哪里会有孩子的一席之地呢。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我来到了镖局大厅。
托德生的福,当年镖局从北市搬到了南城,谋了一处佳地,几日前,郡守应知在查抄刘氏家产时,镖局没有作为刘家的家产被查收,这也算是德生给我青春的补偿吧。
整座凌源镖局五出五进,有大厅、演武场、会客厅、武库、仓廪各一座,四角设有小望楼,一层或二层小楼五六栋,用以守夜留宿和我父子女三人生活之用,足够了。
在地价百株一寸的南城,能有这么一套宅院,着实不易,父亲没有将其作为脏物交送郡府的打算,我自然也愿意做那个糊涂人。
大厅之中,卸甲境界的父亲可能觉得今天并不是出门打猎的好兆头,正同倒马境界的弟弟切磋武艺,两人以棍代刀,以杨家刀法对攻了起来,我则有些乏倦,找了个舒暖的位置坐下,安静的看着眼前温情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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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招后,父亲有些气力不济,弟弟倒是越战越勇,奈何父亲经验丰富,境界也高,一招儿攀花折柳,将弟弟轻轻扳倒在地,而后棍尖顶了顶弟弟的小弟弟,弟弟嘴一咧,双手一摊,无赖地道,“爹,我输啦!”
弟弟起身后,父子俩相视一笑,那是我多年未曾见的笑容,真诚又灿烂。
我捂着嘴轻轻一笑,慢慢悠悠地走向后厨,不一会儿,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被我和守夜伯伯端了上来,主要有两大盔酱牛肉、两碟腌萝卜干儿、一盘蔗糖花生、一盆菠菜汤、二十个蛮头和两坛黄酒。
这些饭食,足以让我们七人大快朵颐,只是我手艺有些生疏,蛮头没蒸起来,哎,以后逮着机会慢慢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