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的这次入对,竟然从午后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间。若不是这次召唤秦刚越次入对已经引起了不少朝臣的非常不快,赵煦甚至都想留秦刚共进晚膳。
当然,赵煦十分清楚自己举止的边界,一旦做过,就不是对臣子的爱,而是令这个臣子置身于嫉妒的言官的风口,随时要迎接各种猛烈的抨击。
“正如卿文《少年华夏说》所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我大宋像秦卿这样的少年英才就是太少了,如若再多几个,朕何愁不能完成中兴大业!”
“陛下乃是百年罕见的少年英主,天下英才,无不肯为之用命!臣也理所当然。”
“秦卿此去,当得多多上章请对。”赵煦此话的意思便是,希望秦刚自己要时不时去给他上书请对,就算宰执们有所阻拦,只要秦刚多提几次,总会找到理由批准一两次,由此也表达了他非常希望能再次与他面谈的意愿。
从睿思殿出来,夜色已经很重了,宫内各处都上了明亮的宫灯,却是刘惟简亲自引着秦刚向外走。
老熟人多年不见,走出多步之后才开始有所交流。
“抚勾这两年清减了不少,但也威重了不少。到了地方,每次有捷报传来,都能令官家难得地高兴好几天。尤其今天,杂家守在殿外,光是亲耳听到的笑声,就抵得上这一个月的啦!”刘惟简的这几句话看似赞赏秦刚,却也说得情真意切。
秦刚的心里却被其这句话一下子说动,今天的觐见中,他能感受得出赵煦情绪上的阴郁,却没想到他平时在宫中竟然会如此地少有欢笑。再推算了一下之后宋徽宗的大致登基时间,他立刻想到了赵煦的寿命必不长久。
“官家平时吃的药不少吧!”秦刚轻轻说道,“御医虽然都很尽责,但也不能完全依赖药物啊。”
“秦抚勾广闻多见,此话甚有道理。太医们也是时常如此之说。”刘惟简倒是一直记得秦刚当年在高邮第二次受到封赏,就是因为以“种牛痘”之术折服了太医局的钱乙等人,所以对于他这次所说的话,也不以为忤,反而有所赞同。
“我在处州曾得遇一仙道,传了我一套延年手戏,其动作舒缓,又不费气力。若是官家平时能够得空练练,定然会有益于身心。这几日我都会一直在麦秸巷,刘都知得空时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学一学,学会之后再将此手戏转教官家如何?”
刘惟简向来就对秦刚笃信无比,又闻是仙道所传的延年手戏,立即喜道:“那是一定要去,后日便是杂家的休沐日,当得一早就到。”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出了内宫门。
皇宫出了内宫的南部,便是三省六部台院以及翰林院的办公场所了,不过此时时间已晚,一般情况下,极少再有官员继续工作。
哪知前方却是遇到了一位身着紫色官服、腰佩金色鱼袋的魁梧官员,立于道旁,显然不是偶遇、而是刻意在等候秦刚的经过。
只见此人上前两步,朗声问道:“前面可是江淮发运司的秦抚勾么?”
天色虽黑,但道旁宫灯甚亮,秦刚闻声看去,此人他是认识的,正是之前在楼所见过的蔡京。只不过那时估计蔡京并非注意到他,时日一久,未必还能记得起来。
不过,此时的蔡京已是户部尚书,新党重臣,秦刚不敢托大怠慢,立即上前一步立住后,躬身致礼道:“正是下官秦刚。”
蔡京却是一脸的热情与笑意:“在下户部蔡京,今天工作稍晚,却听说秦抚勾蒙圣恩入对方出,便想着是否会在此偶遇,不想果真遇上。”
“见过蔡学士。秦刚得此圣眷,多赖学士与诸位相公抬举。”蔡京此时的馆职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世人皆以馆职尊贵,因而称其为学士为尊敬。只是秦刚口头上的尊敬却刻意表露出一种清晰的距离感,让这句回答显然不咸不淡。
“宫中不便耽搁秦抚勾脚步,改日蔡某下帖,约抚勾过府一叙可否?”蔡京依旧一脸的真诚与热情。
“蔡学士有请,下官敢不从命!”
双方于皇宫之中,尤其是当着刘惟简之面定下了邀约,便是坦然表示之间的交往乃是出于公心正事,心中无鬼,也免被言官抓住后攻击。
刘惟简将秦刚送出右掖门,原本回程的马车可以不必安排,但得了他的特意吩咐,那边自然已经安排好,双方再次强调了后日之约,便目送秦刚上了马车。
既然入对结束,秦刚按理是可以回自己家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须回一趟城南驿馆,一则要向章楶回复交待一下,二则也顺便取一下先前住在那里的东西。
“官家对徐之你甚是看重啊!”章楶一见面便直接感叹说,“我等外官回京,且不说等待时间就须多日以上,这觐见的时间也就多则个把时辰,少则一刻左右。官家大多都是简单地问问,哪里比得上徐之你这次的整整半日时间。”
“全靠运使一力举荐!”
“休得与我说此等客套之语!”章楶不悦地打断道,“老夫举荐你是为国举才,你在任上做出业绩便是给老夫最好的回报。还有,方才鄜延路的第三将主将刘法在我这说了半天,这西北的边境已有不宁的迹象,你得记住与老夫的约定,一旦战起,当得随老夫前去平定西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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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运使召唤,小子莫敢不从!”
“那你先回去吧。何时离京,还得等我面圣之后再听朝廷的安排。”
京中宅子里的刘三已经带了马车在驿馆守了一下午了,秦刚便收拾了东西与他一同回到麦秸巷。
秦湛与傍晚回到京城的胡衍都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