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的阅卷效率还是相当高效的,第一天糊名誊录,第二天阅卷评分,第三天即开始放榜。当然,如此之高效,也有主考官员自己的打算——晚一天放榜,他们就得在贡院里多被关锁一天。
因此,在宋代,有时科举考试也会成为政治斗争的一种关键手法技巧:别有用心的政治老手会把对方的重要人物推荐进入科举考试的主考人员名单。图的就是在考试期间,让对方与外界彻底隔绝,等到放榜之后开院出来,却发现,朝堂形势已经变天了。
而这届的考官队伍也颇有点这种考虑在内,因为除了领衔的知贡举是新党人物李清臣外,其他诸人多是旧党骨干。实际上,李清臣也是安排好了一切,才进了贡院以迷惑他人。而这些原本能够在朝堂中发挥各种作用的旧党骨干等到解除锁院出来后,不仅得知今科的殿试已经下诏定为了试策,更是被另一个虽在意料之中、却又因是在这个时间点而特意公布出来的消息给惊到了:
皇帝下诏,准许了山陵使、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的辞相申请。
据说赵煦对他的慰劳甚是优厚,命他以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的身份知颖昌府,然后听说他志于乡社,又改任永兴军,并对他说:“你暂归故乡,一旦有需,就会重新召用你!”
呵呵,小皇帝现在把这类瞎话说得是越来越娴熟了。
当然,党争的诸多烦扰,却是影响不了眼下宣德楼下省试发榜的万众瞩目。
秦刚并没有亲自去看榜,倒不是与解试一样的笃定与自信,而是在秦湛与李禠的宣讲下,着实地怕了宋人“榜下捉婿”的风俗。
大宋一朝,由于进士地位的卓然,京城凡大户人家,尤喜此道。
一旦省试之后放榜,皇榜下看榜之人,三成是关心结果的举子,七成却是来伺机捉婿的虎狼家丁。
区别他们的标准也很简单,除服饰可以看出之外,举子多注意榜单,家丁们却是更关注看榜人的表情,但凡有人面露欣喜,立刻就有人上前先问:“中了?”
如果是肯定的回答,再问:“婚否?”
只要得到否定的答案,客气者会赶紧介绍自家小娘子的情况,甚至许以丰厚的嫁妆为诱。而强硬者则会直接上前先绑回家里,再作后面的劝说工作。
京城乃天下脚下,皇亲国戚、重臣巨贾,哪家也很难惹得起,秦刚犯不着为了亲自看到自己的成绩,而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交给这种意外。
据说就连宫中的官家太后,多以此事为美谈,并乐见其成,并不会加以阻止。
因此,他与秦湛都等在了秦观家里,而是由黄小个、刘三及秦家佣人三人一同去看榜。
待到午后不久,便见三人气喘吁吁地赶回,还是黄小个体力最好,跑在最前面,并且尚有余力把话说完整:“恭喜我家大爷,高中皇榜第三十五名。”
今年的省试参试举子约有两千人,今日放榜录取名额只有区区二百一十四名。而秦刚能在这二百一十四人中,名列第三十五,显然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虽说进士的最终排名要由殿试结果而定,但也可以换一个角度说,能排在省试前五十名的进士,皆有在殿试上一鸣惊人中个状元或榜眼的可能。
“哈哈!中啦!徐之,你中啦!”秦观此时须发皆张,一反平时气定神闲之态,一把抱住秦刚的双肩,使劲地前后摇晃。
这也难怪,秦观自负才学出众,自己却前面两次应举未第,其中多是吃了不谙应试规则的亏。这次秦刚应试,他从自身经历为其总结了多处技巧,并予以悉心传授。此番一举中第,不下于自己当年中榜时的喜悦。
倒是朝华叫住随后赶来的家中佣人,轻声询问秦湛的情况,佣人面露难色,轻轻摇头,意为“未中”。
不过秦湛自己倒是不以为然,他咕哝着:“我哪能与十八叔相比。此番咱秦家已经又是拿下了一个进士名额,总得给别人家留点机会吧。”
秦观瞥了瞥他,罕见地没有继续训斥,只是说了句:“你是更得要跟十八叔多学学的。”
黄小个早是对自家大爷信心满满,料处今日京城各位酒楼客满,他是提前在秦观家的附近酒店订了一桌可送上门的席面,此时不待吩咐,便是欢喜地前去嘱咐将席面酒菜送到家中来,以庆祝一番。
今年由于省试时间有所推迟,礼部告示,殿试将安排在三月庚辰日,即发榜的五天后举行。
届时,此次上榜的的进士,将会与国子监考出的三百名内舍生共同参加殿试。
而从嘉佑二年起,殿试就不再淘汰考生,只会正式排出各自的名次。所以,参加殿试的这五百一十四人,在没有太大的意外情况下,是都可以获得今科的进士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