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话,黄推官此刻只想的判词应该只有一句:秦刚!你不讲武德!你耗子尾汁!
但是现在,可恶的被告放弃辩护了,可恨的原告还睁着期盼的双眼,可气的众人都想看着推官的热闹!
赵子裪今天得知了秦刚一案意外地要开堂审理,还是不放心地赶过来,开始就躲在人群后面,看看黄信能不能如他们所商量的那样,成功地把秦刚继续扣押下来。
看到现场情况有点不对了,他有点着急了,于是,趁着人群有点骚动,往前挤了挤,假装无意地大声地嚷嚷:“都认输了还不赶紧判了啊!”
黄推官抬头显然是看见了他,明白这是对方在给自己压力了。他的脑子里正在快速周转,想着如何寻找一条合适的律条,能达到赵公子的目的。
“黄推官如此为难,那我来给你说段判词如何?”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紧接着,原本在他身边看似随意围着的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便让开了一条道,从中走出了一位比秦刚看起来还要年轻些的华服少年,后面紧跟着一位家奴打扮的老者。
而且,这个少年竟不管不顾地直接走到了大堂中央,带着一副嘲讽的神情看着黄信。
“大胆狂徒,公堂之上,岂可擅自闯入,速速给我退下!”黄推官非常恼怒地喝斥道。
而人群另一边的赵子裪随意看去后,竟然一下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开始有点哆嗦了——毕竟,他算是楚国公的嫡长子,每年总得随父亲入宫去陛见请安几次,他当然能够认得出走到堂中的华服少年是何人。
而秦刚却是只认出了少年身后的老者,竟是在高邮不打不相识、入京之后又一直未得谋面的昭宣使、入内省副都知刘惟简,然后,自然也就一下子明白了前面少年人的真实身份。
刘惟简看见秦刚面色有异,赶紧递了个眼神过去,秦刚立刻颏首示意明白,立于一旁,闭嘴不言。
少年被黄信喝斥之后,不怒反笑道:“好大的官威啊!叫钱穆父过来听听呢!”
前半句是在说黄信,后半句倒是说给身后的人听的。刚才的几名汉子中立刻闪出一人,似乎真的是去找钱知府了。
一时之间,黄信也被这少年的气势给镇住了。
“你便是秦刚?!”少年转过头,口气按照当时的习惯来看是非常地无礼,但不知为何,表现在这少年人的身上,却总觉得十分自然。
秦刚已知其身份,心下了然,却也不卑不亢地施礼回道:“正是在下。”
“你很不错!”少年人硬梆梆地扔下一句话。
“你也很不错!”秦刚的少年心性顿起,同样还了他一句。
少年有点意外,白净的面容上顿起了几丝血色,直勾勾地看着秦刚,又看看身旁的刘惟简,心想,他认识刘惟简,不可能猜不出我的身份,却敢如此大胆地与自己对话,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哦?我听得你直接认输,就不怕官府判你个笞杖徒流的重罚吗?”少年置黄信等人不顾,直接与秦刚说起话来。
秦刚微笑道:“量刑定罪,有我《宋刑统》在手为凭;伸张正义,有我圣天子在心为靠。我又何须无故乱担忧呢?”
少年听了,不仅哈哈一笑,对着刘惟简说道:“你的眼光不错,看人很准!”
刘惟简却恭敬地站在其身后,态度依旧是一丝不苛,不敢有任何自得。
很快,一阵慌乱不已的脚步传来,打破了这处公堂的尴尬。
而显然是得到了提示与关照的钱勰,在一溜小跑赶到厅堂之后,对着站在堂中的少年皇帝,并没有冒失地行拜见礼,只是在意外与慌乱之下,说话有点颠倒与错乱:
“知开封府钱勰,见过……官、官人,有失……体统,望恕罪。”
“无妨!我正好来听一听开封府的审案断案,好象这位黄推官,对于《宋刑统》非常不熟,审这么个小案也没啥担当与想法,我就想,要不要由我来写个判词,不知钱知府意下如何?”
“臣……承蒙赐教。”
看到钱知府如此地恭敬与顺从,黄信已经吓得从坐着的桌案后跳了起来,赶紧过来给钱勰让座并行礼,却遭到了上司彻底地无视。
此时的钱知府,哪里还顾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