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着山道往上走,山道很窄,当地人叫作毛毛道。这毛毛道是被当地采蘑菇、采药、打猎的人踩出来的,顺着毛毛道走,一般不会迷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初进山,看着什么都新鲜,苍莽莽的大山,伐倒的长满蘑菇的大树,厚厚的腐烂的落叶以及包裹在落叶下的马粪包(一种蕈类植物,浑圆,灰白色,形似马粪蛋,晒干后有止血功能)。顺着毛毛道走了一个多小时,翻过一座小山头,毛毛道越来越稀薄,后来在前面一处白亮的河湾处,渐渐消失了。
顺着河湾继续往前走,这次换上了赵大瞎子带路。河湾处,多出了好多小路,一些是人踩出来的,一些是山中野兽饮水走出来的。动物经常走过的小路,可能被人下上了套子,挖了陷阱,会有危险。小路旁的树上,有人用刀子做了记号。一些是猎人做的,标明了路上设的陷阱位置,这个不能乱走,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赵大瞎子边走边给我指点,哪里被人用钢丝下了套子,哪里被人挖了陷阱。大山边缘,挖陷阱的少,多是下套子的。下套子成本低,效率高,随便找点钢丝,一下午能下上百个套子。赵大瞎子扒拉开附近的草棵子,能看见好多废弃的钢丝,都是被废弃的套子。
他说,别看这下套子简单,一截钢丝往树上一绑,就齐活了,其实也是门技术活。这套子的高度非常重要,悬挂在半空中,让行走的动物头部正好钻过去,高一点、低一点都不行。套不同的猎物,套子要下在不同的高度,做套子的钢丝也不一样。捕猎黑瞎子、马鹿这样的大型动物,要用8号、10号钢丝;套狍子用12号、14号钢丝就行;野兔小,用20多号钢丝就够了。下套子,套住的多是马鹿、狍子,尤其是狍子。这傻狍子一根筋,按说你把脑袋钻进套子里,退出来不就得了,它不退,非得拼命往前挣。结果越挣越紧,勒死了都出不来。狼就很聪明,它要进了套子,就会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退回来。野猪也不好套,尤其是大一点的野猪,脑袋又大又滑,套子一滑就跑掉了!
我说:“靠,看来这狼和野猪还挺贼,那怎么捉它们?”
赵大瞎子眯着眼说:“贼?再贼也跑不了它们!”
他说,捉狼或野猪,得用炸子儿。这炸子儿相当于小炸弹,把碎瓷片、铁渣子、碎石子砸成豆粒那么大,裹上硝酸钾火药,外面用一层细麻绳紧紧绑住,在外面糊上层羊油,弄好后,差不多有小鸡蛋那么大,扔在野猪、狼群经过的路上,这野猪或狼只要一口咬下去,半个脑袋就给炸飞了。
解放后,政府号召大规模打狼,猎人还发明了各种下毒饵的方法。国家规定,不准用毒饵杀动物,唯独消灭鼠患和豺狼时可以。杀狼的毒饵要放在骨头肉里,狼吃这块肉时,要嚼骨头,把毒饵咬烂了,就毒发身亡了。还有猎人将毒饵放到鸟雀,尤其是喜鹊身上的。狼尤其喜欢吃死喜鹊,吃完后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我忍不住问:“动物里是狼最难药吗?”
赵大瞎子说:“不是,最难药的是狐狸。”
我问他:“那狐狸怎么药?”
赵大瞎子说:“狐狸这东西最贼,你把毒药放在肉骨头里、羊油里,它根本闻都不闻!药狐狸吧,得用枣!”
我惊奇了:“狐狸还吃枣?”
赵大瞎子说:“咋不吃?药狐狸吧,得去掉枣核,把枣核换成毒丸,旁边再放上几颗好枣。这狐狸吃完了好枣,才会吃带毒的枣,最后才能药死。”
我忍不住啧啧称赞,说:“看来是动物高一尺,人高一丈啊,这野兽看来是完啦!”
赵大瞎子说:“没办法,这都是动物逼的!深山老岭里,种地又不行,动物还老来祸害庄稼、牛羊,不打死它们,人就得饿死!”
我问:“那打野兔子、野鸡这些咋办?”
赵大瞎子说:“打小动物,一般是用狗撵,撵出来后,再用枪打。现在不让用枪了,主要靠下活套,挖陷阱,这些都管用。”
我问他:“下套子咋弄?和刚才那个钢丝套一样不?”
赵大瞎子说:“不一样,那个是死套子,容易。这个要下活套。”
他给我解释了一下,下活套比较复杂,几句话也说不清楚。简单说,就是在动物经常走的小路上,栽上一根树枝,把树枝弯下来,树梢上系一个活结套,活结套一端放置在动物的必经之路上,上面压上一个活板。野兔子、黄皮子等走到踏板上,踩动机关,就被活套套住,并利用树枝的弹性给吊到半空中,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