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信宫,华阳王妃挽着宇文信的手,轻声嘀咕:“你在和她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头都要挨到一起去了。”
宇文信苦笑:“哪有,我和她之间隔着一把椅子呢,怎么就能把头挨到一起去了?莫非我们都是鹿,脖子很长?”
华阳王妃笑了:“我这不是觉着人家年轻貌美,自己大腹便便又圆又胖,所以担心你变坏么?”
宇文信摇头叹息:“谁敢动她?她一日留在这里不走,六哥一日没有明确她的去向,她就是摄政王侧妃的备用人选。我刚才是在和她说一件事,这次的事,她帮了六哥一个大忙。”
华阳王妃的眼睛瞪圆了:“她帮了六哥什么忙?”
宇文信左右看看,轻声道:“你也听说了那个圣谕吧,之前墙上空空如也,随着日光照射渐渐显现,然后又突然消失无踪。这都是她献上来的一种颜料的功劳,这种颜料据说十分稀有,千金难求,至少在这之前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华阳王妃惊叹:“她有这么厉害?六哥就这么信她?这种机密大事也说给她听?和她商量,听她的主意?”说到这里就很为明珠难受,这么厉害又漂亮的对手,简直是梦魇。
宇文信道:“不是,是陛下知道了钦天监监正和谶言的事后,心中苦闷,去找她喝茶聊天,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聊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姬慧就和陛下说,她知道有一种颜料,无色无味,于黑暗潮湿之中无形无色,见光见热之后闪闪发亮、朱砂一样鲜红,但也只是短暂一现,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地之间,令看到它的人几疑是在做梦,曾经有人拿这个来害过人,说是神谕。陛下来了兴趣,非要让人去找这种颜料,她就说她有,然后就献了出来。孟先生他们就商量出了这么个法子,果然效果是极好的。”
哦,并不是姬慧自己钻头觅缝地去找机会勾搭宇文初,也不是宇文初就真的那么相信姬慧,器重姬慧,中间还有个小皇帝。华阳王妃听到这里,心里总算是要舒服了一点,想了一会儿,心里又不舒服了,揪着宇文信的耳朵道:“你站在哪一边?”
宇文信自从她死里逃生之后,对她就格外纵容了些,被她捏住了耳朵也不生气,微笑着道:“我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华阳王妃纤指点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不懂?装什么装?我觉得姬慧一定是看上六哥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向着她呢,还是向着六嫂?”
宇文信道:“你要我向着谁我就向着谁。”
华阳王妃冷笑着啐了一口:“男人的话都可以相信,老母猪都会上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又上了杨氏的床!你别管我怎么想,只巴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向着谁?”
宇文信红了脸:“杨氏是侧妃,她也没什么错,我……”
华阳王妃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你从前就睡习惯了的,突然不去睡不好吧?我告诉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别叫她肚子里蹦出儿子来就行,不然你给我等着瞧!”
宇文信有些愠怒:“我还分得清嫡庶!”
华阳王妃又追回来:“别扯这个了,问你六嫂的事呢,你怎么说?”
宇文信很是认真地道:“我自然是向着六嫂的。她也许没有姬慧聪明能干,但她才是我们的六嫂,她会为了大家豁出去吃苦受罪,会善待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会善待六哥,会善待大家。”
“对啊,六哥已经足够聪明了,整这么个聪明的女人放身边做什么?要能干,有军师就够了。”华阳王妃低声威胁宇文信:“六嫂是我们妞妞的救命恩人,你敢帮着别人对不起她,看我怎么折腾你。”
宇文信拍拍她的手:“你就放心吧,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就算是六哥有了其他想法,我也会规劝他的。”
“这还差不多。”华阳王妃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必须得提醒明珠小心姬慧这个人,聪明又知分寸,懂得避嫌还招人喜欢,人家需要什么她就能拿出什么来,实在是很可怕的对手。
正午时分,一只信鸽落到了宇文初在大观的庄子里,叶修抓住信鸽,从信筒里取出了纸条,只扫了一眼,就步履匆匆地赶出去问庄子里的管事:“殿下和王妃这会儿在哪里?”
管事算了算时辰,笑道:“这个点儿应该是在北坡那边看人种红薯呢。庄子里立刻要送午饭过去,叶典军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叶修点点头,跟着送饭的庄户出了庄子。路的远方,有一个全身泥浆的人骑着马狼狈行来,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叶修还是凭借着自己超好的目力认出了那是宫中太监的服色。略一思索,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却假装没看到,反而使劲一打马,从那个人身边飞驰而过,跑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坐在道旁的石头上等庄户们上来一起去北坡。
有了雨水,庄户们都和活过来似的,全都围在那里看善堂的孤寡们种红薯,偶尔善意地指点一下他们该怎么种,哪里不该这样做。管贾泊来回大声吆喝着:“总不能靠善堂养你们一辈子啊,也别瞧不起种田这回事,学会种田,就算是进了深山,开个荒种点啥,都饿不死嘛。”
明珠和宇文初坐在现搭的草棚子里看热闹,庄户的小孩儿拔了新鲜的草杆编一些蚂蚱、蝈蝈什么的拿给壮壮和米粒儿玩耍,有不懂事的,甚至于还和壮壮他们抢糕点吃。乳娘想要阻止,明珠笑眯眯地让她们退下:“不要管小孩子的事。”同时又鼓励几个孩子:“别嚷嚷,也别哭,想要就自己抢。”
结果显而易见,糕点不多,不懂事又占了块头的庄户孩子战胜了可怜的壮壮和米粒儿,米粒儿呆呆地坐在草席上,看着最后一块糕点被人塞到了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用力拍打着草席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