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你这是又要开始讥讽我了是不是?我是不是你亲妹妹?”明珠气势汹汹地打断傅明正的话,然后又想起了自己和宇文初之间的事,少不得凭添几分忧愁:“我累了,还是去睡一觉吧。”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想出办法来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也不一定呢。
傅明正见她的确满是倦容,厉声道:“快去歇着,这回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许你再起来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何况天塌不下来!你是想要也跟着累病了,然后给我们添乱,让壮壮没有母亲吗?”
明珠不敢惹他,连忙往屋里跑:“我这就去,这就去。”进了屋子躺下了,还能听见傅明正在外头叮嘱素兰和郑嬷嬷等人:“不许再拿琐事去打扰她,若是让我知道,绝不轻饶!”
明珠轻轻出了一口气,小心地给壮壮把被子盖好,还是在家里好,在家里,她永远都是被人疼爱着关注的那个小女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担心,自有父兄替她撑着。可是父亲这样子……明珠难过地翻了几个身,终于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只在中间壮壮醒了哭闹要吃奶才醒过一次,见素兰把壮壮抱走照顾,壮壮也很乖,她才又安心地接着睡。醒来就得到了好消息,傅丛的伤势得到了控制,腐烂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明珠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赶了过去,唐春来正得意洋洋地和傅明清等人吹嘘他的医术:“我虽赶不上江州子,不过他那么老了,而且有过奇遇。说不定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时还不如我呢。”
傅明清自然是要捧他的臭脚:“那是,那是,再没有比唐大夫更能干的了。不,唐神医!”
傅明正默默无语,像这种吹捧人的事情他自然不屑于做的,不过看在唐春来力挽狂澜、稳定了老头子伤情的份上,他就不挖苦讽刺唐春来了,默认三哥的狗腿行径吧。
明珠现在最好奇的人就是江州子:“唐大夫见过江州子吗?你说他有过奇遇,究竟是有什么奇遇呢?”
唐春来解决了燃眉之急,心情很好,也就不怕自曝其短了:“没见过。早年我听说他在绛州,特意追过去要和他比划比划,他没有见我,只和我约定去城西一户人家给他们家的老太君看病,我没看好那个老太太,他看好了。那家人说他戴了个面具,听声音是个老头子,所以我当然知道他是个老头子。我为此又追踪了他三千里,始终闻声不见人,后来在黄河上失去了他的影踪。
至于他的奇遇么,也是江湖传说,说他早年不过是个在码头上跑苦力混饭吃的落魄小子,后来善心发作,救了一个快要病死的客人,那客人身负医学秘籍,收他为徒,把一身本领尽数都教了他,于是他从此崛起,成了江湖上有名的江州子。有人因为嫉妒他的名声成就,曾千里追袭他,想要夺得那秘籍,他为此险些丧命,所以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行踪飘忽,因此很难找到他。”
明珠兄妹几人听到这里,完全失望了,这样的人不是功名富贵能够打动的,看来真是要看缘分了。
唐春来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席话,发现刚才还很好的气氛又低沉下去了,赶紧道:“傅相是个好官,总之榜也张贴出去了,兴许他看见了,突然想通了,或者觉得这种奇毒很有意思很挑战人,然后快马加鞭地赶来也不一定呢。”
“但愿吧。”傅明清的眼睛又红了,使劲擦着眼泪道:“我要去找江州子,你们都别拦着我。”
明珠懒得理睬他,傅明正直接叫管家进来:“给三爷打点行装,再去和大奶奶支点盘缠,三爷要出远门。”
管家奇怪地道:“外面这样乱,京城里这几天都是准进不准出,三爷是要去哪里?有多远?南方还是北方?也好让小的们准备妥当。”
傅明清听到这里就朝傅明正嚷嚷:“听见没有,外头那么乱,你还要让我出门?江州子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往哪里去?”
傅明正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傅明清又去找明珠:“有他这样对待兄长的吗?他天天叫我三哥,但是遇到事儿从来不和我商量!都是自己做主!这会儿又巴不得我赶紧走人……”
明珠手边正好有本医书,她毫不犹豫地拎起来朝傅明清的脑袋上拍了过去,然后叫管事:“把三爷给三奶奶送过去,就说他晕头了,犯了傻,看好他,别让他出来吓唬人。”
若不是病榻上还躺着昏迷不醒的傅丛,管事的当时就要笑场,忍着笑把傻乎乎的傅明清连扶带拉地拖走:“三爷走吧,快别留在这里闹腾了。”
傅明清辩解道:“我是太难过了,所以想要抒发一下感情,是有感而发的,绝对不是虚情假意。”然后他就被管事拉走了。
明珠先谢过了唐春来,请他去给崔氏扎针治疗,自己则在傅丛的病榻边坐下来,低声道:“父亲,我遇到难事儿了。”
她生长于这个地方,太清楚不过周围的人的想法,死而复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被人看做是大稀罕,说不得还要被载入奇谈志怪当中去,因此之前不管有多难,她都从未考虑过要告诉别人。
现在被江珊珊一步一步逼着,她不能不认真考虑这个事情了。从前她就蒙骗过宇文初一次,宇文初虽然表示信她,但是这次一定不会乐见于她再对着他说谎。可以想得到,若是她再睁着眼睛对着他说谎,他会是什么心情,隔阂必然要生,原本是没有事的都有事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对着他说出真相,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她不能确定。不管怎么做,都是一场豪赌,都会面临很大的风险。
明珠把头埋在傅丛的榻上,心乱如麻。她已经爱上了宇文初,已经习惯他的温柔体贴和热情蜜爱,再不愿意被他用厌弃冷漠的目光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