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被劫持,又被扔到冷宫里头挨饿受冻,受到惊吓,所以精神有点不正常了?明珠悄悄打量着敏太妃,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趁着敏太妃被刘姑姑伺候着去沐浴,她低声和宇文初商量:“要不要召个太医过来看看?我觉得母妃有点不对劲。”
宇文初淡淡地道:“已经召了,不过也只是看看她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至于你以为的,她正常得很。”
明珠觉得和他说话就是轻松:“殿下又知道我在担忧什么了?”
“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母妃这是……”宇文初有点难以开口:“不知是谁和她说,我要发达了,然后她就深信不疑地信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注意点形象,不要给我丢脸。”
他用“发达了”这个词来形容,明珠饶是心情沉重也被他逗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这是乡下地主家里终于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吗?”
宇文初有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笑什么笑?你等着瞧吧,接下来她就该交代你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了。我怎么和她解释,她都不信,你给我盯着她点儿!别闹出笑话来!”
明珠忍着笑意应了,调侃道:“其实母妃也没有猜错嘛,现在整个京城和皇宫都在你的掌控中,人家当然都以为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宇文初沉静地道:“可是天下还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外头还有很多人,他们只听太皇太后的,只听玉玺的,只听名正言顺的皇帝陛下的,若是硬来,会死很多人,会乱很多年,未必就能讨得了好。所以,我们只是走了第二步而已,以后还有许多步需要走。”
这就是他为什么止步于长信宫门前的原因,也是太皇太后为什么在兵临城下还如此淡定地推举宇文光登基的原因。
明珠收了嬉笑之色:“我知道了,我会替你看着母妃的。”
“还有福宁。她立即就要入宫了。”宇文初赶明珠去休息:“你去歇着吧,母妃这里我会和她说,她知道你伤着,不会苛刻你的。”
明珠就问他:“闵氏如何了?”
宇文初淡淡地道:“以谋逆罪论处,满门抄斩,只剩下了闵太后、闵宝云、还有闵宝云的两个弟弟。”成年男子是一个都不能活下来的,闵宝云的两个弟弟一个尚在襁褓之中,一个才五岁。就算是活下来,以后也是长期都被关押在高墙之中,终身不能再见天日。
当年发生在傅氏身上的事情如今尽数发生在闵氏身上,明珠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反倒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当然她也不会去觉得闵氏好惨就是了,政治斗争就是这样子的,成王败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宇文初察觉到了明珠的情绪变化,便道:“你也不必多想,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想想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是宇文佑去做的,我到时他已经把闵氏的人杀得差不多了,闵家的库房也被他劫掠一空,有好几个女眷都是被他手下的人****跳井投缳自杀的。”
明珠皱眉:“不要说了。”
宇文初笑笑,果真不说了,他故意加后面这一段话给明珠知道,就是想告诉她,宇文佑已经不是她当年喜欢的那个漂亮骄傲的皇九子了,而是一个行事狠辣、唯利是图的人,不值得她再挂念。
明珠其实明白宇文初的意思,但她不明白他对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纠结,从她举着那把匕首刺向宇文佑开始,就再没想过要回头。之前也许宇文佑的确有不甘心的念头,但她相信,在崇政殿中,他选择留下宇文白、让宇文聪带走她时,他也作出了决定,他和她,应该是再无瓜葛了。
宇文初还要去前头忙乎宇文白的丧事,但是明珠又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殿下一定一定要把七弟妹找出来,不然她太可怜了,还有妞妞也太可怜了。我想早点回去,我想壮壮和我娘家人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一直都在派人找,刚才又加派了人手,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出来。壮壮很好,大舅嫂她们都宠着他,我只担心他会被宠坏。”宇文初沉吟了一下,道:“岳父的情况有点不大好,他被流矢击中,箭头有毒,我问了闵世兴,他说他没有弄过这东西,哪怕就是以死威胁,他也还是不承认,我又问了他手下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东西。所以说,大概和中山王那边有一定的关系。之前你的状态不大好,所以我让他们都瞒着你,但总是瞒不住的,所以你……”
“你放心,我知道的。”明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痛哭出声,这几天以来堆积起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倾泻而出,焦虑、担忧、害怕、恐慌、内疚、悲伤、愤怒、委屈,全都在此刻变成了泪水。
宇文初顾不得这是在广明殿中,匆忙把她拥进怀里,哄孩子似地低声哄她:“你受委屈了,哭吧,哭吧,想哭多久都可以。”
明珠完全没有形象的嚎啕大哭,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娇气的人,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弄了这么多事出来,好多时候别人以为她很淡定很冷静,实际她心里根本就在咆哮在抓狂。
她其实还是更倾向于粗暴简单的解决事情,所谓的淡定冷静都是因为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只好学着宇文初的样子装一装,吓唬吓唬别人。就算是吓唬不着,也可以让她显得要了不起一些。
矜持的敏太妃被这种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给吓着了,她匆忙整理好,维持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出来一探究竟,看到明珠和宇文初的样子,少不得皱了眉头,然而要给“发达了”的儿子留面子,同时也觉得明珠这个儿媳妇真的很不坏,所以就轻咳几声,表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