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复也明白了这位的意思,但越是如此直言不讳,他越不敢造次,万一被看出来,为了杨泌昌把自己的命给丢了,那可太不值得了,便如实答道:“杨泌昌的所做的事情,主要是围绕着州衙祭祀作准备,弥勒佛像的手脚、州衙差役的内应还有对县衙禀告的按压,都是他的安排。”
狄进问道:“各地县衙禀告了弥勒教的动向?”
大荣复道:“其他各县都是聋子瞎子,也就泗水县令难缠些,向州衙禀明过,境内教徒聚众,有所图谋,州衙官员事不关己,无人愿意理会,杨泌昌便将其搁置,不予上报。”
狄进道:“除此之外呢?”
“没了!”
大荣复摇了摇头:“弥勒教又未造反,还能做什么事?他运气好,没到我等起事,不然的话,那就是夷三族的造反大罪!”
狄进不置可否,就伱们那规模,真的起事说不准真要等到二十年后,再问道:“节度推官郑茂才呢?”
大荣复道:“此人与我弥勒教并无牵连,然屈打成招,自鸣得意,地方上的刑名手段,狄同判该有几分了解吧?”
狄进问:“既如此,你为何不将郑茂才一起收归己用?”
“我确实考虑过,并且也有了初步的计划……”
大荣复老实交代:“王雄最后必然被剿,剿灭他的官员,便安排为杨泌昌、郑茂才与何金水,这三人本就共进退,彼此手中都有些把柄,一旦他们在我的引导下灭了王雄,得了功劳,在外人眼中就更是紧密的同盟,待得我教起事时,杨泌昌振臂响应,郑茂才与何金水便是从犯,有了屈从的可能!反倒在起义之前,知情者多了,消息容易提前泄露,坏了大事!”
王则起义就是提前泄露,以致于规模大打折扣,大荣复不盲目地将州衙官员都变成自己人,确实是明智之举,狄进点了点头,让识字的荣哥儿充当书吏,将他所言记录下来。
大荣复眼巴巴地看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主动地道:“狄同判,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如果杨泌昌都有活命的机会,那他岂不是也能有机会?
关了对方半个多月,让他在大荣复和二当家之间身份切换,便是一场场心理审问,狄进也不再回避,直接问道:“你想要受招安?”
大荣复愣住:“受招安?”
狄进道:“国朝以仁义治世,对待罪人也是有一份宽容之念,如若悔过自新,弃暗投明,自有机会受朝廷招安!”
大荣复目光微动:“只我一人么?”
狄进淡然道:“你愿意一人也可,只是朝廷接受不接受,就很难说了。”
大荣复明白了,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班底。
班底实力越雄厚,作用越大,宋廷接受他的可能性越高,毕竟那代表着是真的能在辽国后方折腾出些事情来的……
如果只是一个单枪匹马的渤海王族,谁会在乎,直接丢入死牢!
说得直白些,占山为王的匪贼,还得有一众兄弟头目,呼应起事呢!
“渤海王族及其麾下,受宋廷招安,这还算体面,没有埋没我的身份……”
被皇城司审过后,大荣复的心理预期已经一降再降,现在对方指出一条明路,他赶忙问出目前最忌惮的那个势力:“皇城司是否会阻扰?”
狄进道:“功劳自是会争的,你还在此处,倒也毋须担心!”
大荣复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幕幕精彩纷呈的权斗,赶忙做出保证:“若能得受招安,在下定不忘狄同判大恩!”
狄进道:“给他纸笔。”
大荣复接过纸笔,深吸一口气,写下了班底名单,包括各自的身份和联络方法,尤其着重四人:“请狄同判过目,这四位是我族中家将,忠心耿耿,此时肯定在设法营救,当说明缘由,不可让他们触犯了同判!”
狄进接过,准备离去。
大荣复却还很有戏,躬身行礼,高声道:“下官恭送狄同判!”
狄进倒也点了点头,狄湘灵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并肩离去。
目送这两位的背影,大荣复倚在冰冷的牢壁上,想了又想,觉得这比预期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许多,眉宇间浮现出安心之色,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