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奇怪,喻平有这般本事,为何贼首‘大爷’不早早将之除去,反倒为我所用吧?”伴随着沉静的声音传来,狄进走出,审视着何万:“你知道‘大爷’的真实面貌么?”
何万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强行恢复冷静:“狄三元误会了,在下……”
“看来你不知道!”狄进直接打断:“那你知道‘二爷’的身份和相貌么?”
何万瞳孔收缩了一下:“在下根本……”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狄进再度打断:“鲁方、喻平也不知,照静和娄彦先恐怕也不清楚,所以你们七位丐首,其实分成了两个档次,老大和老二是最为神秘的,剩下来的五人则相识,一旦有一位丐首暴露,别的丐首就有被一并揪出的危险!”
何万沉默下去,脸色不自觉地难看起来。
他能够矢口否认,却无法骗自己,大爷自从二十年前出现之后,就从未在丐首面前露出过庐山真面目,有事都是通过卢管事来传达,二爷则是大爷亲手培养出的第一位拥有干净身份的丐首,有了这个成功的例子后,剩下的五人才陆续被选拔出来。
而他们自始至终却没有见过二爷,有时候想想,这位恐怕已经被吸纳进“金刚会”,获得正式身份了,所以才和乞儿帮切割开来,与众不同。
何万倒不羡慕这个,他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又不是一定得跟辽人卖命,不过如今身份暴露,再想到二爷和自己的差别,心里自然不舒服起来。
关键在于,喻平如果真有能耐破解机关,大爷为何不杀呢?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当娄彦先、鲁方接连被抓,照静被杀但依旧露出了马脚,贼首‘大爷’其实就放弃了排在后面的五名丐首,即便杀了喻平,难道国朝就一个能工巧匠都没有?恰恰相反,出手的次数越多,他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狄进总结:“‘极乐净土’是否会被发现,罪证是否会被官府查抄,你的下场如何,现在那个贼首根本就不在乎了!你们不过都是废物利用,尽可能地扰乱国朝局势罢了!”
何万越听脸色越是铁青,双手握紧。
由于大爷这些年来的承诺个个达成,他也是由一文不名的乞儿,变成了如今坐拥巨富的豪商,还真的没考虑过对方会直接舍弃自己,毕竟他名下的财富,可是丐首洗白的重要因素。
但喻平确实没死,如果真是由这个人破解了他苦心布置的机关暗道,坐视丐首内斗,大爷会犯如此大的错误么?
冷不防的,旁边的鲁方还做出评价:“唉!我们确实被抛弃了,大爷不该如此啊,我们这些年间,可为了他立下了许多功劳……”
“蠢物!闭嘴!”
何万实在忍不住,恶狠狠地喝骂了一句,然后冷冷地道:“狄三元所言,在下依旧听得稀里糊涂,然有一件事,倒是想请教一下!你既知那位贼首的目的,也该清楚,此案涉及多位贵人,背后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净土事发,足以引发一起官场大乱,你们敢彻查到底,将那些贼人统统缉拿归案么?”
“此案的阻力确实很大!”狄进给予回应,不待何万露出得意之色,又接着道:“所幸你的手下帮了我,落下封墓石,阻断了大部分区域,如今只发现了一部分傩面和罪证!你听说过‘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么?”
何万怔了怔,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变色:“你莫非要……”
“五张傩面,可杀二十人否?不过无论能否功成,你接下来就期盼自己能在牢中,一切平安吧!”狄进最后丢下一句话,带着喻平离去,身后何万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好你个三元魁首,自己不敢破案,就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妄称神探!妄称神探!”
出了牢狱,公孙策正好来到门口,沉声道:“包黑子又去查案卷了,如今已经有了些进展,与何万的商会牵扯者众多,武臣勋贵,仕宦之家都有!仕林,净土寺那里如何了?”
狄进描述了一下浮屠塔下的所见所闻,公孙策听得大为震怒:“那碑帖下的每一道划痕,都是一名受害者留下的印记?”
“里面确实残留着血肉和断裂的指甲……”狄进道:“如今想来,乞儿帮掳掠富家娘子,其实并不值得,毕竟小甜水巷的妓馆,是不敢收那些身份敏感之人,但若是拿来给这些贵人聚众享乐,追逐攀比,又是另一场买卖了!”
公孙策恨不得冲进去把何万给撕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竟然在用这等事情的作攀比?”
“戴上傩面后,内心的私欲彻底爆发,再加上檀香迷药的刺激之用,这些人已经与禽兽无异!”
狄进沉声道:“明远,你还记得无首灭门案时,我们查到孙洪的真实处境,却选择抓大放小,只对付驸马李遵勖,其他人暂且放过么?”
公孙策脸色难看起来:“当然记得,那次你做得没错,若是换成我来,结果绝不会有那般好,可这一回……难不成这一回也要放走一批……?”
“不!那次是道德问题,此番决不会姑息名单上的畜生,不过案件会引发的动荡和阻力也必须得考虑,只靠衙门确实不足以让他们全部定罪,必须让贼子们自己先动一动!”
狄进冷冷地道:“放出话去,在‘极乐净土’中找到了五张傩面!豪商何万就是其一,还有四个暂且不知身份者,府衙正在全力追查!”